三胞胎之死

成都商报首席记者

刘木木 发自云南曲靖

当三个孩子降生

全家努力工作

奶奶照顾孩子

父亲：“起早贪黑地工作，也供不上小孩吃用。”

母亲：产后两个月就离开三个孩子到曲靖市的茶室打工，几个月后她又推销白酒。

爷爷：今年64岁了，跑到曲靖市的一家煤矿当门卫。

奶奶：担负照顾三个孩子的重任；为减轻家人负担，她经营着旱地、水田。

当一场大火来临

“快救火”没喊来几个人

而老人们“力气像只鸡”

年迈的刘周香扯着嗓子喊“快救火、快救火”，但村里人都出门干活去了，一时也没喊到几个人。

刘周香说村里的几个老人“力气像只鸡”，只能跪在一旁磕头，说老天爷求你了，不要再刮风了……

自文琴赶回来时，老房子已成火海，村民死死地抱住她，阻止她往大火里冲。

不足四岁的三胞胎兄弟刘毅强、刘毅伟、刘毅浩死了，在火场废墟里，爷爷刘加周只找到两捧细碎遗骸。

生前，三兄弟由年过60的奶奶自文琴独自照顾。为养活三个孩子，孩子的爷爷、爸爸、妈妈三人外出打工，奶奶则在村里承包庄稼地谋生。在一家人的努力下，三个孩子终于摆脱了纤弱体质，变得越发机灵可爱。

而今，幸运变成悲剧。

来到人世

没来得及挂号，

“五分钟一个五分钟一个”

5月6日，云南省曲靖市麒麟区茨营乡格浪河村，64岁的村民刘加周家，赶来一波远道而来的亲戚。

亲戚们是专程慰问的，不久前的5月2日，刘加周的三胞胎孙子，在一场大火中死了。

大火烧了刘家老宅，还牵连了两栋邻居的房子，炎热气候包裹下的废墟，仿佛还散发着烧焦味。

孩子们的爸爸妈妈是在去曲靖打工时认识的，怀胎四月，刘唐丽去一家小诊所，医生说，好像是龙凤胎，其中一个在肚子里趴着呢。

六个月的时候再去医院做检查，换了四五个医生，也没看出肚子里是什么情况，有一个医生说，怎么那么奇怪，只有一个头两个心脏，还有那么多的手和脚？刘唐丽听了很紧张，其中一位老医生建议去曲靖市第一人民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挂了号，刘唐丽在家等了两天。自文琴也不敢出门干农活，一直问女儿哪里不舒服。但刘唐丽觉得一切都正常，“他们特别爱动，我肚子太大，晚上睡不下，只能拿一个枕头垫着。”

做一个孩子的检查就要交一个孩子的钱，刘唐丽就交了双胞胎的钱，可医生说，刘唐丽怀的是三胞胎。医生告诉她，孩子们都正常，只是有点小，建议她回家多吃钙片。三百多元一瓶的钙片只够吃三四天，刘唐丽一口气开了六七瓶。

2012年11月12日9点45分，刘唐丽进了产房，到10点15分，没来得及挂号，也没来得及做护理，三个孩子就骨碌碌地来到了人世，“五分钟一个五分钟一个。”刘唐丽记得很清楚，这一天是农历9月30日。

刘唐丽告诉成都商报记者，老大和老二一个胎盘，都是1.85公斤，老二单独一个胎盘，两公斤。

艰难成长

“一家四口，

就不信养不活三个孩子”

可三兄弟并不是很健康。怀孕阶段，刘唐丽的肚皮上有很多妊辰纹，她擦了很多药，导致胎儿中毒，“全身都是白的。”

孩子们偏瘦，各项指标太低，第一时间被送进烤箱，并立刻转到了曲靖市妇幼保健院。

每天天不亮，医院就催着交钱。“第一天刚交了7000元，第二天再去，已经差了5000元。”产后三天，刘唐丽就外出寻钱，一家人把亲戚朋友借遍。

最后实在借不到钱了，一家人决定把孩子抱回家。一直到这时，刘唐丽才见到了自己的孩子，她说，当时孩子们的健康堪忧，“都不会哭，只会像老鼠那样叫。”

由于没有母乳，孩子们只能吃奶粉。太贵的吃不起，太便宜的又不敢吃。为了省钱，奶粉和纸尿裤都是联系厂家直接发货。

为了照顾孩子方便，孩子们的爸爸陆家中成了上门女婿，他是一名小包工头，长期蜗居在曲靖市银都国际酒店附近的一排低矮民房里，“他起早贪黑地工作，也供不上小孩吃用。”刘唐丽说。

产后两个月，刘唐丽就离开三个孩子到曲靖市的茶室打工，几个月后她又推销白酒。爷爷刘加周今年64岁了，也不得不跑到曲靖市的一家煤矿当门卫。

照顾三个孩子的重任全落在了奶奶自文琴身上。三兄弟五六个月大时，食量暴增，“每个月至少要7千元才够用”。八个月之后，自文琴开始给孩子们喂米粉，身体长得弱的，她就多喂一勺子奶粉。老大本来要瘦一些，后来被她喂得胖起来，“我怕长大之后哥三个长得不一样，老大太瘦弱的话，其他两个会欺负他。”

孩子们的小名，分别是大双双、二双双、小双双，学名分别是刘毅强、刘毅伟、刘毅浩。刘加周说，“凭我们一家四口，就不信养不活三个孩子。”

渐渐懂事

去哪儿都手拉手

抢着给奶奶捂脚挠背

拉拉扯扯几年下来，自文琴不知不觉就把三个孙子带大了。

老二最先学会走路，“老二走了两个月，剩下两个才开始走，老小走稳了之后，老大也会走了。”自文琴说，三个孩子到三岁才会说话，最开始只会叫奶奶。

三兄弟长得越发一致，村人分不出谁是老大、老二、老三，但大家发现，三个小家伙感情极好，去哪儿都是手拉着手。

为不把三兄弟搞混，自文琴给三个孙子挂上不同颜色款式的吊坠，老大挂小星星，老二挂花，老三什么都不戴。后来家人仔细分辨，也能认出谁是老大老二老三，“老大脸小些，老二的鼻梁上有一块青的印记，老三眼睛有点细。”自文琴说，后来三兄弟都知道自己是老几，“叫老二，他就会自己跑过来。”

三孙子贴心，爷爷打工抽空回家，三个小家伙就把他按在沙发上，“这边一个香香（亲），那边两个香香，哪里舍得他们？都不想再出门。”

奶奶干农活回家，他们也是一个要帮奶奶捂脚，一个要帮奶奶抓脊背，“哪里疼，他们会拿药来给我吃。怕我噎着，他们会说奶奶多喝水。”

自文琴常常是抱了这一个，抱不了另外一个，为避免孩子们产生依赖，干脆就少抱。

悲剧来袭

“快救火”，

但一时也没喊到几个人

为减轻家人的负担，自文琴一共经营着5亩旱地、5亩水田。她一年到头忙于农活，每天清晨，她把三个孩子睡在沙发上，用毛毯裹起，把奶瓶放一旁，孩子们饿了就自己吃，自己的吃完了，他们会拿兄弟的吃。

她发现三个孙子到十一点都不会醒，也吃不完牛奶，发现这个规律，她才放心地上山干活。

5月2日早上，自文琴给玉米地下了一趟粪，回来时是八点多，她看见老屋二楼卧室的孙子们睡得迷迷糊糊。

怕天落雨，又想着中午还要割豆子，她决定给玉米地再下一趟粪。还没到玉米地，一个村民急急忙忙跑来告诉她，她家着火了。自文琴一惊，撂下牛车往家跑。

三孩子的姑奶奶刘周香是最早的火灾目击者，她正找孙子吃饭，突然发现自文琴家二楼卧室在冒烟，年迈的刘周香扯着嗓子喊“快救火、快救火”，但村里人都出门干活去了，一时也没喊到几个人。不久一村民拿着大钉耙来挖大门，还有一村民拿着斧子来砍门，可一会风又起，火势越来越大。

刘周香说村里的几个老人“力气像只鸡”，只能跪在一旁磕头，说老天爷求你了，不要再刮风了……自文琴赶回来时，老房子已成火海，村民死死地抱住她，阻止她往大火里冲。

从曲靖市区赶来的一辆消防车抵达格浪河村，房子已经烧完了。刘加周只刨出了两小堆黑色骨屑。

11日，茨营派出所副所长左聂韬告诉成都商报记者，云南省公安消防总队已派专家赶赴当地调查起火原因，目前尚无结论。此外，当地民政部门已给予刘家3万元的补助。事发后，当地警方在村里张贴了很多防火告示，并督促村民做好民房四周“草垛、粪垛、谷垛”的清理工作。

刘唐丽今年刚去广州打工，她告诉成都商报记者，她得到消息时“腿都抖了”，回家时她哭了一场，但后来一直没有哭。

她说，三个孩子和奶奶最亲，为了三个孩子，她妈妈没吃过一口好饭，而现在，她决定帮妈妈镶一口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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