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年之交孟昭勇

□ 杨嘉利

2017年，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诗集《彼岸花》的出版。

老实说，一年多前我并没想到会出这本诗集，尽管出版诗集是我年轻时那么渴望又让我热血沸腾的事。记得24年前，我出版第一本诗集《青春雨季》时，那种激动的心情，我想就算有一天中了500万彩票大奖，可能也不会有那样强烈了。虽然24年后，当我再读《青春雨季》里的诗句，感觉是那样幼稚，甚至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但对于当年只有23岁的我来说，出版诗集确实是件让我很有成就感的事。更何况，当时《星星》诗刊还刊发了黑子先生就诗集写的评论，《青春雨季》还获得了成都“金芙蓉”文学奖。

《青春雨季》能出版，我一直很感谢一个人，一位年龄比我大近40岁、与我结为忘年交的长者，他叫孟昭勇。

孟昭勇是北方人，在部队工作多年，年轻时常给报社写新闻，算得上半个新闻人。转业后，孟昭勇到了成都，在我父母工作的一家空军修理厂担任子弟校校长。我13岁最后一次去学校报名，正逢孟昭勇做校长不久，但学校还是没接收我。因为这件事，孟昭勇在后来很多年不止一次地对我说：“我当时根本没听说你的事。当然，我要知道你的情况，有可能会收下你，也有可能还是不会。”

按理说，孟昭勇是学校校长，我也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我和他该不会有太多交集，但后来又怎么会成了忘年之交呢？原因是我做了学校语文教师周荣升的校外学生后，孟昭勇对我渐渐有所了解。

周老师很爱写作，他和同样热爱写作的孟校长关系自然很近，孟昭勇也由此知道了在他居住的院子里，还有个从未上过学、却几乎每天都写诗写散文的残疾小伙。于是，每次看见我，他都会主动和我打招呼，一来二去彼此就熟悉了起来。

又过了几年，孟昭勇调去工厂宣传部做了部长，之后只要有与写作有关的活动，他一定会叫我参加，而我写的诗歌也因此有机会经常刊登在油印的厂刊上。

1989年夏天，《空军报》社长金卫华专程从北京到成都为工厂的通讯员授课，孟昭勇自然早早告诉了我，叫我也去听一听。可那时候，我对写新闻没一点兴趣。谁知，见我没去，那天中午，孟昭勇竟把金社长带到了我家里，不仅向金社长详细介绍了我的情况，还让金社长看了我写的诗。

我的父母都是很普通的工人，孟昭勇能把他请来的客人带到我家里，确实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下午讲课时，金社长竟在讲台上朗诵了我的诗歌，还决定把这些作品带回北京。那一刻，我完全懵了，我以为，金社长是来讲如何写新闻的，他怎么对我的诗歌有兴趣呢。晚上，我去了孟昭勇家，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孟昭勇听后回答：“《空军报》也有副刊版呀，说不定金社长会在副刊上登载你的作品。”果然，一个月后，《空军报·航修企业版》竟用一个整版刊发了我的诗歌，同时还刊发了一篇孟昭勇撰写的关于我的人物通讯。

经过这件事，我和孟昭勇的交往更进了一步，我也从这位长者身上学到了更多做人做事的道理。

《青春雨季》是1993年出版的，著名诗人孙建军先生写的序。诗集共收录了我的诗作79首。诗集很薄，但筹划的时间却很长，前后花了一年多时间。

那时候，看见周围有很多写诗的朋友都出了诗集，我也有了这样的念头。而且当时我也有作品开始在《星星》诗刊、《青年作家》、《诗歌报》等报刊杂志上发表，认为出本诗集不会是件多难的事，而筛选诗稿也确实没花费多大精力。可问题是，诗集该交给哪家出版社出版呢？就像当年刚开始给报社投稿一样，我又带上这本薄薄的诗稿，几乎跑遍了成都所有的出版社，结果竟是没一家出版社愿意出版！因为我是一个不知名作者，诗歌质量也只能说还算勉强，出版后很可能根本赚不了钱，哪家出版社会做这样的赔本买卖呢？不过，有出版社编辑对我说，我的这本诗集不是说完全不能出版，我只要肯自己掏钱。但询问之后，自费出版大概需要几千到一万元。

我没工作，父母又是普通工人，家里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让我出书呢？几经周折，我后来又联系上了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但3000元的出版费于我仍然如同天文数字。

我很泄气。奔波一年多，诗稿还是躺在我的挎包里，我感到出版的希望非常渺茫。而这时候，孟昭勇又为我打气：“3000元也不算太多，我去想想办法，说不定可以帮你找一两家企业赞助。”

上世纪90年代，个人去找企业赞助的事还非常少见，而年近花甲的孟昭勇就有了这样的意识，可见他是一个能跟得上时代步伐的人。而且不久后，孟昭勇也真正做到了，他硬是找企业赞助了我3000元！尽管几年后，我的爸爸妈妈用他们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把当初赞助我的出书费用又退还给了这家企业，然而，如果没有孟昭勇当初的奔波，帮我找到了这笔赞助款，诗集《青春雨季》虽然不能说至今还束之高阁，但至少会晚出版很多年。

时光荏苒。如今已80多岁了，孟昭勇始终保有乐于助人的品德，前几年还被成都市政府授予“环保卫士”称号，是位名副其实的公益达人，至今仍像当年帮助我一样竭尽全力为社会做着他力所能及的奉献。

虽说往事如烟，但有些事情却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加清晰地刻印在我们的生命中，成为生命不能分割的一部分。20多年过去了，当我的又一本诗集顺利出版时，20多年前出版《青春雨季》的往事，竟一幕幕闪过我的脑海。特别是孟昭勇对我的帮助，让我不由感慨：人生中能相遇这样一位忘年之交，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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