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永远”，是说给告别听的

大周末说

一个月前，女儿幼儿园毕业了。事实上，从四月开始，幼儿园就为这一届孩子展开了漫长的毕业准备。毕业典礼节目的排练、毕业照的拍摄、毕业纪念册的制作、典礼的服装安排……

小朋友们和家长们忙不迭地准备各种毕业小礼物，家长群里每天都在互相道谢。小孩子们渐渐被这种告别的气息影响。女儿有一个好朋友川川，从六月起每天早上上学塞一幅画到女儿的书包里，画的主题始终是两个小姑娘相亲相爱在一起。

她们从六岁起就开始懂得这样一个道理：城市越大，再见的机会越小。而所谓“永远”，就是说给告别听的。

我早就忘了自己幼儿园毕业时的心理状态，甚至连大学毕业的情景都记不太分明。成都最热那几天，我见了在珠海工作的高中同学，在暑气蒸腾的夜晚，我们汗流浃背坐在锦江边的小酒馆，说着家乡的方言回忆，离上次见面居然已18年之久。那还是高考结束的晚上，全班同学在小县城的河边喝得烂醉如泥不知所以，竟然没有好好说声再见。

倒是在这个夏天，好好去和爱慕了很久的十八线男明星做了一场告别。

黄子华，今年58岁的香港艺人。从跟苑琼丹演情侣，到跟徐子珊演情侣，历经香港娱乐圈30年血泪史的电视剧小演员、失败的电影导演、成功的脱口秀表演者，在红磡做了自己最后一场封麦表演《金盆啷口》。

和很多年前一起迷恋他的女朋友一起挤了个周末去香港专门看这场演出。两个看TVB、看港片、听粤语流行歌长大的县城姑娘，在三十几度的室外，呼吸咸湿的空气，走在儿时就耳熟能详的街道上，和来自广州上海兰州苏州的游客们拼桌吃饭，感觉像赶赴一场祭奠旧时光的葬礼。

和一万个人端坐在体育馆，看着没有舞美嘉宾的一个人的演出。本来我们是三个女朋友一起来看黄子华的。缺席的那个，正在经历一场真正的葬礼。家中那位勤俭节约操持了一生的女性长辈，经历了生活全部的艰难后告别人间。葬礼结束几天后，女友的丈夫收到一条银行转账信息，那份遗产的名字让四十多岁的男人再次崩溃无法自拔。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好好告别，当那个瞬间到来时，才发现无论多么充分的心理建设，都是猝不及防。

这个夏天太满了。世界杯、大电影、狗血八卦、突发新闻一波接一波，常常还没弄明白朋友圈里大家热议的上一个暗语，下一波热点就迎面扑来。前两天的晚上，女儿轻轻跟我说，你知道吗，今天晚上要立秋了。我才惊觉，这个荒唐的、悲伤的、暴雨倾盆、艳阳高照的夏天就要结束了。既没有准备好迎接它，也没做好准备结束它。

有许多未尽事宜，竟是一样未做，比如一口气游100米，比如看望某个新生的小孩，比如蒸一回包子、吃一次从去年秋天爽约到今年的烤肉……到底是来不及了。

（黄大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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