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是吃出来的

刘永林（成都）

幼时家贫，粮油肉由政府统购统销，父母把每月粮食平均分成30份，每天一份，遇上月小28天，节约的粮食就累计补贴月大31天或年底春节支用。

每天吃两顿，早上吃干，晚上喝稀，粮不够瓜菜凑。与当时的小伙伴相比，我家是最幸福的，小伙伴都说我是生活在蜜糖罐里的一只蜂子。

为弥补粮食缺口，母亲总说肚里有油荤会少吃饭。每人每月有二两猪肉票，每月打一次牙祭。

早上，沥米甑子饭，豆豉蒜苗回锅肉，肉汤煮青菜萝卜蘸糍粑海椒。上桌开饭，弟兄姊妹先挑瘦的精粑子，再吃油腻的肥嘎嘎，最后吃回锅肉的油汤泡米饭，个个吃得满嘴油迹。

家里每月每年的一贯制菜谱，久吃不厌，成为我离不开的家庭招牌菜。

我品尝美食的技艺，是吃农家九斗碗时练出来的。清炖砣子肉，是农家席桌上一道必备大菜，现在的酒席上濒临灭绝，想起都禁不住吞口水。

每逢乡下亲戚修房建屋，举办红白喜事，父母为让我多吃油荤节约粮食，总要派我提半箱豆腐去赶礼，赶礼人在中午要吃九斗碗。

九斗碗是川人对酒席的通俗称谓，八仙桌摆在空地上，8人一桌，席桌上摆9个斗碗盛菜，有炖肘子、炖砣子肉、炒荤菜和小菜。

农家人都知道猪身上各部位肉的口感和味道不同，砣子必须选肥猪胸部肉膘最肥厚的白肉，切成每砣一寸二分见方，加八角、三奈、花椒香料净肉清炖，密闭锅盖，微火慢煨半天，汤汁浓稠时出锅。

火巴熟透香，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冨含猪肉肥膘特有的原汁香味。砣子炖好后，每碗8砣，加清汤盛于大斗碗中，细观如8块方形汉白玉漂浮在水面上。

开席，砣子碗上桌，不分老幼，每人一砣，十分公平。老者无牙，对砣子情有独钟，夹起一砣，趁热往嘴里送，紧闭双唇，抽出筷子，用牙龈几抿，油汁顺嘴角溢出，一个深呼吸，油汁回到口中，顺喉下到肚里。观其吃相，让人眼馋。

我每次分到砣子，放在碗边舍不得吃。那诱人的香味，搅动我口中的味蕾，多次激起品尝的欲望，但我忍着，尽量去吃不计量的荤菜。

下桌时，我用一张菜叶把砣子包好，带回家去让母亲品尝。久而久之，清炖砣子成为我又一道向往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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