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的临江街

□张浩明（成都）

现在成都九眼桥靠近水闸边的那条街叫顺江路，新南门靠近锦江宾馆侧门的滨江西路，几十年前叫临江街。这临江街和顺江路都临靠锦江，名字多少有点对称之意。

我家迁到小科甲巷前就住临江街，我那时4岁多。奇怪的是几十年过去了，我对临江街的记忆仍难以磨灭。一天，我和年届九旬的母亲闲聊，我们对临江街的好多记忆竟惊人重合。

几十年前的临江街并不长，从新南门江边顺着江走，一直走到有个叫竞城园的大饭馆就断路了。街靠江的一边，有不少柳树、槐树及乱蓬蓬的杂草。

沿街的房子按顺序排去，有点像看一个家庭的娃娃，老大、老二、老三，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参差不齐。

虽说房顶都盖着青瓦，从上往下看都是木窗、木门、木裙板，但有的房子一楼一底，高大宽敞，有的却破房一间，歪歪斜斜，矮去很多。

我家租住的那间破房，墙上有几道发着黑霉的印痕。母亲说，那是涨水被淹后水退去留下的记号。大凡遇洪水，临江街不少住户都要向城里跑，一直跑到丝棉街才罢休。

临江街上有两家小饭铺和一家茶铺，但生意都冷清。临江街中段有两家经营木料的卖场，用竹篱巴围起，中间用黄色的油布搭个棚棚，老板跷着二郎腿不停地叭着叶子烟。身旁不远有两个粗树棒钉成的马杈架子，上面放一筒大木料。

老板雇了两个解匠，嚓嚓地用大锯解料。料被锯解成厚度不同的木板，木板解好后叠为“井”字形。买主来了，老板磕两下叶子烟杆，笑眯眯地迎上去。

临江街最有特色的，当算街尽头的大饭馆竞成园。竞成园坐落在江宽浪平风景如画的好地方，一色的中式亭园建筑，古色古香。

江边泊有不少小花船，这些小花船船头、船尾都用紫红色的绸料扎有各式各样的大花朵，十分好看。不少人在阳光和煦的日子划着小花船在江中玩耍，我多次站在岸边呆看，心中羡慕死了！心想自己哪天也能上小花船划几下，但这愿望至搬出临江街也未曾实现。

有时，我还看见水中有只大花船，装扮得更漂亮，船上摆着酒席，山珍海味，琳琅满目。有钱人在船上觥筹交错，场景热闹好不阔气。我只能远远地站着看，不能走近。

通常情况下，临江街中午还会出现两名脸面熟悉的小贩，他俩用一只大木桶装着热气腾腾的杂菜沿街叫卖。杂菜价格低廉，油水大，闻着香气扑鼻。

买杂菜的都是木料场内的伙计、解匠和苦力，也有周边的贫苦人家。小贩用一大铁瓢从桶底舀出来，就像挖一坨泥巴，干巴巴的，一瓢就能装一大土巴碗。又在另一个桶内舀出一碗“冒耳头”干饭，有点像现在的套餐。

有时讨口子要到钱了，也来买套餐。买套餐的人边吃边说：“这东西油大经饿，吃一管二，晚黑夜饭就省了！”

母亲有时也去买套餐，去晚了还买不到。至于这杂菜的来源，我不知道。反正临江街的贫苦小民吃了都叫巴适，没人有啥不安的。

临江街拆得很早，因要修锦江宾馆。如今，好多人都不记得它曾经存在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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