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克明与成都东安湖

□ 曾明伟（成都）

位于成都龙泉驿区的东安湖，地处龙泉山西麓，每天迎接朝阳升起，素有“日出东安”之称，富饶而又美丽。东安湖已存在1000余年，关于它的来历，民间流传着北宋著名画家高克明和东安湖的传奇故事。

高克明（980-1050年），山东渤海高氏后裔，家族于北宋时期迁居山西绛县（今山西新绛），并于此出生。自幼喜画，擅长山水画，年少时画作远近闻名。宋真宗景德年间（1004-1007年），为求功名和发展，高克明邀约画友从山西到东京（现开封）游历，寻找机会，后进入京师画院作画师。大中祥符年间（1008-1016年）遇贵人推荐，宋真宗赵恒召高克明入殿，命其画图壁以试才，被录用，任命少府监主簿（正六品），掌管百工技巧、乘舆服御之物，包括册宝、符节、度量、权衡之制、钱币鼓铸、百官拜表法物及祭祀、朝会礼乐之器服。

少府监主簿官职虽然不高，但实权也不小。营城郭，建都邑，铸钱币，立社稷宗庙，造宫室、车服、器械都需要调配全国的能工巧匠，造物先画图，京师画院的画师自然也少不了。为了了解全国各地建筑、风物以及能工巧匠情况，高克明从此有了全国各地巡游的机会，他先后游历了北方和南方，最远到了金兵控制的燕云十六州和南岭以南两广地区。这些远足，为他后来的成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北宋初年，商贸繁荣，货币流通量大，市场交易以铁钱为主，因铁钱重，携带不方便，四川成都地区出现了为携带巨款的商人经营现金保管业务的“交子铺户”。早期的交子实际上是一种存款凭证，还不是官方发行的货币。宋仁宗天圣元年（1023年）冬，朝廷看到发行交子有利可图，正式成立“益州交子务”，改交子为官办，面向四川地区发行纸币，代替铁钱流通。正式发行的交子，成了我国在世界上最早发行的纸币，比西方纸币早了600多年。交子作为我国乃至全世界发行最早的纸币，在印刷史、版画史、货币史上都占有重要地位。

四川发行纸币前后，掌管钱币铸造的高克明受朝廷派遣，经常来到成都进行铁币和纸币流通的调研，他深入市场、商家、农户进行走访了解，获得大量第一手资料，为朝廷决策提供了依据，后来他被宋仁宗赐予紫衣（官授四品）。同时他走遍了成都的近郊地区，尤其是成都迎晖门出来的东大路，一路快马向东。他多次来到龙泉驿，登上龙泉山，俯瞰成都平原，感受到了成都平原的宽广与富饶。龙泉驿的山山水水为他日后的山水画提供了素材。

一日，天色已晚，高克明从龙泉山下来，住在驿马河边。一条小河从龙泉山蜿蜒流淌，一路向西，流到高克明所住驿站外面，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潭。月亮升起后，高克明从窗户望出去，一点幽蓝的水光从茂密的树叶缝隙间透出，水潭显得极为幽静深邃，周围的景致也变得神秘空灵。高克明连说了几个“好风景”。

天微亮，高克明漫步到水潭边，借着晨光，他发现水潭四周绿树环绕，上游一股叠泉汩汩作响，鸟鸣交织成一片，让人仿佛置身飘渺仙境，远处便是错落有致的龙泉山。倏地，太阳从龙泉山顶跃出，万丈光芒照向大地，让水潭、树林、小路变得一片明亮，如此曼妙的风景，让高克明有感而发，他不由叫出“日出东安胜地”。原来，金兵在北边犯境，高克明常怀忧国之心，他希望东边一片祥和安宁，这样宁静之地，不正是他希望看到的胜景吗？

回到东京后，高克明有感于蜀地的风景，画了一些山水作品，在东京画界引起了轰动。根据北宋《宣和画谱》记载，高克明喜幽默，多行郊野间，览山林之趣，箕坐终日；归则求静室以居，沉屏思虑，神游物外，景造笔下。《宋朝名画评》将其作品列为妙品第一，认为“高克明铺成景物，自成一家，当代少有”。

高克明从小就喜欢在荒郊野外或山林湖畔搜集素材，为了用心体验，他甚至几天忘了吃饭，饿了只用泉水野果充饥。高克明的山水画创作，大多从实地观察获得灵感，他的作品也从深思熟虑、苦心谋划而来，采众家之长，自成一派，所以他的画作深受北宋皇帝的喜爱。

景 初年（1034年），宋仁宗赵祯命画臣鲍国资画四时山水图，鲍国资害怕，不敢下笔，宋仁宗即诏高克明代之。高克明知道鲍国资的画技不在他之下，只是见到皇上心情紧张，动不了笔，只要心情放松了，他一样能画出令皇上满意的好作品。在高克明的安慰下，鲍国资终于放宽心，他随后画了一幅四时山水图，令宋仁宗非常满意。当然，宋仁宗没有要放高克明回去的意思，他让高克明再画一幅四时山水图，他想让两幅图作比较，看谁更技高一筹。

高克明答应后，没有现场作画，经宋仁宗同意，他回家后细细琢磨，随后陆续画下流传千古的《溪山雪意图》《溪山积雪图》等作品。这些作品的意境都取自于他任少府监主簿时，游历蜀地山川时的所见所闻。其中《溪山雪意图》的部分取材即来源于成都龙泉山和东安湖，画中的山峦、江河、小船、茅舍、树林、小径错落有致，层次分明，让北宋风光跃然纸上，美不胜收。后来，宋高宗赵构曾写诗赞扬他：“（高）克明已死（许）道宁逝，郭熙后有新成名。”认为高克明的作品在北宋著名画家郭熙之上。

北宋时期，龙泉驿还没有东安湖这个说法，从龙泉山流淌下来的驿马河，在书房村曲折蜿蜒，在低洼地方形成了小湖，随季节变化而变迁，时而变大缩小，时而消失再现。站在湖边，迎着朝阳，山峦如黛，近水含烟，高克明在这里小住的时候，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他除了认为这里是“日出东安胜地”，因为有了龙泉山、驿马河等自然风光，他还认为这里是溪山东安之乡。想到北有金兵虎视眈眈，他以忧国忧民之心希望北宋天下太平，后来便有了东安这个地名（解放后曾一度命名平安乡）。

高克明去世后，公元1125年，金兵大举犯境，攻破燕京，直扑太原、东京（开封），东京陷落，北宋亡。高克明之孙高良弼和两位夫人为躲避战乱，不愿忍受“亡国”之耻，根据高克明生前遗愿，举家南迁成都，并把高克明的遗骸从山西带到龙泉驿他生活过的地方——东安湖边重新安葬，圆了他溪山东安之乡的美梦，日夜与东安湖相伴。

2017年8月28日，高克明的墓群在龙泉驿大面镇洪河村14组被发现，成都市考古队共清理出高克明家族墓葬14座。除了高克明的墓葬，还有高克明之子高及民和夫人靳氏合葬墓，高克明之孙高良弼和其两位夫人合葬墓，出土了大量文物和墓志、墓碣等石券，证实了北宋画家高克明的身份。

时至今日，他的山水画代表作《溪山雪意图》《溪山积雪图》《三朝训鉴图》《高寿图》《立会图》等作品，已流落世界各大博物馆收藏。其中《溪山雪意图》流落于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2021年8月，第31届世界大学生夏季运动会将在美丽的成都东安湖边举行。届时，来自世界17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1万多名运动员、教练员、裁判员和相关国际体育组织官员将相聚成都参赛。

故乡来了这么多客人，高克明在天有灵，自会欣然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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