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书之憾

□ 何一东

现在出书不易了，书号就很贵。有的文友是“大咖”，写作对路，出版社主动约稿，自己不花分文，还拿丰厚的稿酬和版税，令人称羡不已。但更多人还是自费，好像写了多年，不出本集子，有点对不起自己，在圈子里没面子。

有文友也向我索书。我很惭愧，十多年前出过一本散文随笔集，现在所剩无几。说来还令人不信，大部分不是送人或正价卖掉，而是当废书处理了。出书的故事，我茶余饭后也曾摆给文友们听过，还有点意思。

多年前，业余时间爱好“爬格子”，在省内外报刊写了一些“豆腐块”。看着几大本剪贴的样报，心中竟有点窃喜！我这人，一直不喜欢和谁攀比。那时候，我的不少文友都自费出了文集，少的一本，多的数本，甚至十几本。他们见了熟悉的文友，必笑嘻嘻送上“见面礼”，然后客气一句：“请多多指教。”或者开个什么会，有人提早在签到处堆上一摞书，精神焕发对来宾热情洋溢地相赠，脸都笑烂了。这完全可以理解，出一本书，不容易呀！喜悦共享，应该。

那年春天，某出版社的离休干部水老师给我来电，问我想不想把发表了的文章结集成书？见我有些迟疑，他语重心长地说：“小何呀，你都三十多岁了，也该出本书了，特别是对你加入作协都有好处！”水老师又说，20多万字，费用1万，人民社出版，保证质量，值得！然后压低声音说：“我儿子在出版社，他亲自负责，你放心吧！”

水老师待人和蔼可亲，我和他认识也有几年，所以就很相信他，决定出一本集子。

很快，水老师就让我先交钱。当时的1万元没怎么贬值，我咬咬牙去银行取了钱，送到他家中。水老师很热情，还请我吃了个便饭，再次保证把书弄巴适，一书一个号，二三个月就可以出版。

我忙了一阵，把书稿准备好，一共140篇，约二十多万字。不久，水老师说字数多了，要压缩，我又减掉40篇。水老师代儿子回复说，因情况有变化，一书一号做不下来，只有用丛书号，但篇幅还要减少。我心中有点不悦，但骑虎难下，只好同意。最后，确定选用86篇，约16万多字。因是熟人关系，好像也没签什么合同。

又过了几个月，出书没有动静，我有点急，打N次电话给水老师，他总是叫我放心。终于，到了秋季，一天，水老师的儿子开着新买的小车到我单位，把书的大样给我校对，我这才第一次见到具体负责出版事宜的水老师的儿子是啥模样。

校对书稿后，我再次打电话给水老师，请他转告儿子，我是第一次出书，一定要保证印刷质量。水老师说，我的这本书是8本丛书中的第一本，要起示范作用，绝对没问题。

终于，在年底时，水老师告诉我书印好了，到时印刷厂的人会将一千册书送到我家中。想到散发着油墨香味的新书就要到手，我心里也有几分兴奋！

一天晚上，印刷厂的人把打成捆的书，送到了我家的屋顶花园玻璃房内，望着一大堆新崭崭的书，我取下一本，喜悦地抚摸着——《亲吻生活》，这是亲吻生活的结晶啊！

出了书，约定俗成，肯定先要送要好的文友。于是解开一捆，翻开书的扉页，认认真真地写下某某老师、某某先生、女士的大名、芳名，请他们“闲阅并指正”。

可这书没翻几下，我立马听到有点异响，定睛一看，封面与书脊处开始搞分裂。我以为只是这一本这样，又拿出一本打开翻，依旧封面与书背打脱离。接着，其他几本也如此。我又重新解开一捆，随便抽了一本，同样“离心离德”。我心中着急，忙打电话给水老师，他说没关系，他叫印刷厂把书拉回去重新处理一下。我一看印刷厂，是个什么福利印刷工艺厂，估计是个私人小厂。上面还印有“本书若出现印装质量问题，请与工厂联系调换”。但并没有电话。

等了一个星期，印刷厂并没有人与我联系。我只好找了一些封面与书脊分离轻微的书，每本用胶水粘一下，待干了再送文友，很扫兴。同时，我继续与水老师联系，表达自己的不满，要求印刷厂返工！水老师仍旧是慢条斯理地说已告知印刷厂，他们会解决的。一位朋友自己也开了家印刷厂，他告诉我，这书是无线胶装，明显的质量问题，尤其是书背胶不合格，可能是快过期的或本身就是劣质的。如果是用合格的胶，绝不会出这样的问题。

时间很快过了半年，印刷厂一直无人上门，连我自己都疲了，不想再打电话给水老师，他都一大把年纪了，我能把他咋样？老爸劝我：“算了，别生气了，吃一堑长一智，今后再出书，一定要签合同，别轻信熟人，口说无凭啊！”

于是，除了很好的朋友，我实在不好意思像其他文友那样大张旗鼓地送书，就让它“养在深闺人未识”吧！后来，因成都市二环路要修建高架路，所有离高架50米的屋顶花园要统一拆除，以免影响“观瞻”。这一大堆书还真没地方安置。一气之下，我留下几十本，其余的都请老爸当废书卖了。

或许有点意气用事，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出书那年，水老师给了我一大张省作协的入会申请表，愿意当介绍人，我没再理他，那张表也一直没填。这么些年，我认识的一些年轻人都加入了省市作协，有的文章写得行云流水，有的写得聱牙佶屈，但都成了作家。于是，我也终于“晚节不保”，写了申请。世间事，有时真的很奇妙……

而令我汗颜的是，各地文友送我的书，有一部分，一直放在书柜里“休养”，从未与之“交流”过。所以，面对劝我再出一本集子的文友，我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不急，再等几年吧，写作只是丰富生活的一种爱好而已，要做的事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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