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洋格

□ 晓林（成都）

马老汉儿的老伴死得早，好在独苗苗女儿长得乖又听话，进城里打工和厂里的年轻工程师对上了眼，扯了票，结了婚。两口子和睦又孝顺，高矮要接他进城享几天清福。

女儿按揭的新房精巧漂亮，就是户型太小。马老汉儿一屁股坐在客厅沙发上闪一闪的，感觉比自家老床软和得多，心想晚上就在这睡应该还安逸。可女儿死活要他住隔壁罗曼蒂克宾馆，说是里面好得不得了，早饭68块一人，有几十上百种美食随便吃，马老汉儿当然想玩一盘洋格哟。

果然像女儿说的，宾馆漂亮得晃眼睛，应有尽有，又宽又软的床确实比女儿家的沙发更加安逸。睡觉还早了点，马老汉儿悠哉游哉地躺在床上看电视。咋个这么多频道，一个比一个热闹，遥控器在手上翻来覆去按却不知看哪个好，慢慢就迷糊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大亮，昨晚脸脚没洗就睡了？他想起女儿说的宾馆一天到黑可以随时泡热水澡的话，不泡白不泡，泡一盘，也省得再洗脸洗脚了。

泡完澡嘴就馋了，马老汉儿直奔餐厅。偌大个餐厅，果然摆满了五花八门的食品，操着不同口音的人，排着弯弯曲曲的长蛇阵，大概是碰上开啥子会的了。看到那么多好吃的，马老汉儿哪还有耐心慢慢排队，就直冲人少的地方去了，这里同样摆满了五颜六色的吃的，什么烤肠、培根、沙拉等等从没吃过的洋玩意儿他乱拈一通，只恨盘子太小，找个空座正要开吃，才发现面前摆满了刀刀叉叉，大匙小匙，还有餐垫纸巾，连吸管牙签都有，唯独没有筷子。

关键的不摆，整那么多没用的干啥？马老汉儿到处找筷子，附近桌上都没有，但见有人在用筷子吃，他转了一圈只好问服务员筷子在哪。服务员边走边说边指“那边”，顺着指向，终于在大门一侧找到了筷子，可以开吃了。

都是些什么中看不中吃的东西，培根烤肠比自家的腊肉香肠差远了，沙拉更是稀奇古怪的味道，难吃死了。邻桌有个像老广的人在喝稀饭，其实这才是马老汉儿的最爱，赶紧问问，对方会意地用手指了指身后的远方。

再远也要去找来吃！马老汉儿端着稀饭，还有馒头、包子和盐蛋回来坐下接着吃。稀饭熬得不错，就是碗小得像家里的蘸水碟子一样，不够两口就喝完了。

还要去舀。他又跑了一趟，左右开弓端了两碗稀饭，可回来找不到自己的位子了。是餐厅太大走岔了？好像又没走错，嗯嗯，肯定没错，邻桌那个老广不是还在那吗？自己的位子上咋有个年轻人在埋头大吃大喝呢？

“这是我的位子。”马老汉儿说，对方毫无反应。

“这是我的位子！”马老汉儿提高了嗓门，对方抬头一脸茫然地望着他叭叽着嘴。

“你咋坐我的位子，我的馒头包子盐蛋呢？”马老汉儿在怒吼。“神经病呀？你——”年轻人回吼一句，口音还是普通话，声音比马老汉儿的还大。这下惊动了服务员，原来是服务员以为马老汉儿吃完了走了，就把桌面收拾了，要他另外找个位子继续吃就是了。

花了68块钱，就为吃稀饭馒头包子和盐蛋，折腾了一早上肚皮还是瘪的，还被年轻人骂是“神经病”。马老汉儿气得吹胡子，一点胃口都没得了，这玩的啥子洋格嘛，纯粹是癞格宝爬蒸笼——不是玩格，而是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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