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尴尬事

□ 贵哥（成都）

芦泰斌 作

那天上班接到妻子电话，说我们小区有个人感染了新冠肺炎，单元住户都得在家隔离观察。她调侃道：“你天天脚长翅膀总想在外面飞，说，这次是找个凼凼儿飘起，还是回家待着？”

我说我没有吉普赛人可以满世界跑的本事，又不能像小龙女戳活死人墓里不吃不喝，还是搁家头踏实些。傍晚回家，我看到片警在单元门前拉上隔离条儿，“两周后您去买个彩票吧，中五百万。”轻松一句，拨开凝重夜幕，在春寒中投注一丝暖意。

咱们这其貌不扬的老小区，因地处闹市中头彩般成了网红。最先如临大敌的是邻近一单位小区，门口贴出紧急通告：华小区“出现多列（例）确诊病例，小区单元封闭！全部人员隔离观察！”一串串感叹号，被自媒体倒腾成了一串串炸弹。多例？全部封闭？咳嗽大合唱啊？社区找去说：温柔点好不，人家华小区确诊的是一例不是“多例”，隔离的是第四单元不是所有单元。

小区大事，在寒夜无声发热，短短几小时就接到全国各地打来的电话，连美国、日本都有朋友来电问询。漂洋过海的声音被高天海风吹乱了调儿：“华小区处在美女打堆的太古里附近哦。”“几百人遭打包扔乡下关起来啦。”“附近菜市场和学校陷入恐慌。”……

不时有人循着门牌号跑来看稀奇。华小区的朱美女说，她看到有个骑电马儿的小伙子掏出手机，边拍摄大门边拍打脑门：“咦，咋有人进出喃？”她没好气地乜他一眼：欢迎围观交流，进来嘛。小伙子跑得比松鼠还快，车尾货箱儿犹如大尾巴一翘一翘的。

平时我的手机冷清得像个嫁不出去的丑女子，隔离在家后，我每天要接十多个电话，大多是亲友同事的问询关心。我一一致谢并陈述事情的缘由：单元一大爷，半月前去医院给他做骨科手术的女儿送饭，被轻度感染后入院治疗，大爷的家人也被转移隔离观察，幸好前两天均确认无恙；我和那家人素无往来，身体没有半点不适。

海浪扑岸般涌出这么多问候，我像海鸥一样有点飘飘然了。我用这几天排闼而来气壮山河的口水诗鞭策自己：加油，加油，这加油，那加油……妻子以为我是个疯子。

但一些二杆子朋友的热乎劲儿，让我有种大冷天遭揭开被子似的凛冽感。

那天，朋友老汤施舍来五六个电话——平时他一年到头不舍得聊上半句——先问我是不是住在华小区，是不是“糟了”；他把那单位小区的紧急通告微信发我，又传来全市确诊病例街区分布图。他东说西说，像波罗断案般大过嘴瘾，只差说你可以保持沉默你的每句话将作呈堂供词。

“贵哥，听老汤说你快烧成瓜儿啦？别瞎闲着，帮我润色几篇猛料。对了，那晚聚会咱俩碰杯没？”另一朋友老郭单刀直入。这让我想起陈佩斯那句台词：朱时茂啊朱时茂，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了，啪——（开枪）。我说老郭你把我在朋友圈毙了吧，我给你点赞过是不是你也糟了？我晓得这蝙蝠侠经营自媒体无孔不入，他深夜扑闪出的恶俗十万加吃了不少打赏。我不想成为他铁青啄子下的网红青蛙。

我平时是个仰望云中漫步的驴友，懂得进退，眼下乐得在书本、音像里行走天下。于是读艾萨克·巴什维斯·辛格，听严歌苓，看耶路撒冷，整理横断山游记，也紧盯主流媒体的防疫动态。实在烦闷了，就去阳台上吸烟发呆。楼下大街空荡如球场，只有零星行人或车辆走过才像一条路。白口罩挡住了过往姑娘们的红唇，我知道真正的春天来了她们会对着鸟儿开怀放歌，笑靥如花。虽立春多日，可疑的风将银杏、小叶榕、木紫薇、梧桐树等吹得枝丫瑟缩。远处，高高的电视塔迎风而立直指苍穹，塔身壮硕，塔巅尖利，我在想它怎么不变成一把巨剑将纷乱的病毒斩落下马呢？快了，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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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成都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