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平凡的人都可以成为英雄 读杜阳林散文集《长风破浪渡沧海》

□ 施霞（成都）

读完杜阳林的散文集《长风破浪渡沧海》，我想起著名神话学大师约瑟夫·坎贝尔的一句话，他说，“一位英雄从日常的世界勇敢地进入超自然的神奇区域，在那里遇到了传奇般的力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英雄带着这种力量从神秘的历险之旅中归来，赐福于他的人民。”回想坎贝尔这句话，再阅读杜阳林这本散文集，领悟到了更深层次的意义。

英雄启蒙 在天之父与大地之母

神话中的英雄，总是从出生起就被赋予了非凡的力量。那么没有神秘力量庇佑的人，又是从哪里获得生存的勇气呢？那就是养育我们成长，培育我们内心力量的父亲、母亲。杜阳林在《父亲的打杵子》中说：“父亲留下的打杵子，它不再只是一件遗物，一个摆设，它成为我的‘支点’，我的‘仰仗’，我凭借父亲遗留给儿子的勇气，一步一步向前，不管身上压着多种的担子，始终没有畏怯过，退缩过，放弃过。”

父亲的早逝，让杜阳林过早地尝到人生的苦难，挑起了生活的重担。但恰恰是这些重担，砍削出他“越来越坚强不屈的心志”。父亲虽然只是他记忆中一个模糊的影像，却留下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生命支撑：打杵子。它成为杜阳林精神力量的基石，让他在面临每一次挑战时勇往无前。

如果说父亲留给他的是一份受用一生的勇气遗产，那么母亲就是他墨汁般童年生活中永恒的光亮，让他树立了行为底线、懂得了宽厚善良。他说，母亲没有读过一天书，大字不识一个，但她却以自己朴素的人生哲学，教会了我许多做人的道理，直至今日，仍在影响着我，指引着我。

在母亲的教导下，他坚守着承诺：“永不放弃当一个好人，一个对自己良心负责、遵守誓言与原则、永不行差踏错半步的人。”母亲是杜阳林人生中最温暖的一抹亮色，在每一个危急的时刻，都是母亲将他从噩运的深渊里拽了出来。他说，无论何时，走再黑的路，翻再高的山，过再险的滩，他都不会害怕。

英雄试炼 困顿童年的黑暗

按照坎贝尔的说法，无论是神话中拥有非凡能力的孩子，还是人类现实生活中的孩子，要成为自己生命中的英雄，首先得接受命运的试炼。对于杜阳林来说，命运的试炼就是早年失去父亲所带来的贫穷与他遭遇的不公对待，年幼的杜阳林不得不承受来自生活的重压。

除了干农活，他还要为读书挣学费。于是他开始走乡串户卖米花棒，赚取两分到四分的差价。艰难困苦，玉汝于成。虽然卖米花棒是个赚钱少的生意，却磨炼了他的坚韧品质，让他懂得了对生活对家庭对亲人的责任。

生活的贫穷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因为贫穷而受到的屈辱：邻家冤枉他偷钱，即使后来找到了丢失的钱，也不愿澄清他的罪名，把钱还给他们家；自家的梨子被别人家的小孩摘了，上门去说理，反而被那家人痛打一顿……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家要遭受这么多苦难？为什么他们要被欺负、羞辱、伤害、作践？为什么人和人之间不能公平有爱、互帮互助、和谐相处？”

透过生活的表面，他看到了贫穷人家共同的命运苦难，他理解贫穷带给乡亲们的束缚，但他认为，“比贫穷更为糟糕的是无知，当他们放弃对知识的学习和吸纳，其实已放弃了对更好人生的求索，他们只能在有限的资源里争来抢去，甚至以打击伤害更弱小者来获得心灵的暂时满足，当我理解了他们曾经的残忍嚣张，竟同时理解了他们的可悲可怜”。

最终，他对故乡的人事释然了，他说：“最终决定人性格走向的，不是环境因素，而是他内心的力量。哪怕身处人间地狱，只要他还保有一颗善心，一种坚韧向上的力量，也有再见光明的一缕希望，也会保持着那一份纯粹的洁白，走过歪歪扭扭的命运，走过曲曲折折的歧路，走向能真正抚慰身心的阳光。”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渡的生命沧海。这海，有滔天巨浪，有骤雨狂风，生命的小舟既要确保不偏离人生的航向，又要避免被卷入沧海的深渊。我们都需要“长风”，杜阳林以自己人生经历中的苦难、死亡、选择、责任为长风，鼓动生命的船帆，跨越生命中的巨浪，卸去生命的重压。危险必然环绕力量，正如黑影必然环绕光亮。那些曾经的苦难，成为他内心坚实不可摧的力量。

英雄归来 贯彻始终的初心

生命的苦难，让杜阳林的精神宝藏里，充盈的是正义、公平、良知；是善良、真诚、热爱；是以一种直面危险毫不胆怯的姿态，勇敢投身媒体事业，投身于为了社会公义和正道而战的征途，即使后来转战商海，投身教育行业，他都始终保持着自己最初的本色与初衷：“做一个正直的人，能推动社会变得更加和谐美好的人。”花季少女被继母泼硫酸毁容，他发文讨伐继母，同时发动社会力量募捐，凑钱为姑娘做植皮手术。他听闻“狗笼男孩”的线索后，进行跟踪报道，并施以援手……他用心、用文字走近弱小者、孤苦者。他以为，自己所写的“每篇文章，每个文字，都应肩负着正直与良知，推动社会能更好地进步”。

甚至，对那个给了他苦难童年的故乡，他也赤诚相爱，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故乡修路，让村民家中实现了“水电气”三通，不遗余力为故乡改善环境，提升乡人的生活质量。

在经历了启蒙——试炼——归来这样一种仪式性的三阶段后，杜阳林完成了一种向上的循环，画出了一个平凡生命到平凡中的英雄生命首尾相贯的圆。由此，杜阳林的《长风破浪渡沧海》，不是一个简单的成长回顾，而是一个隐喻——每一个人，都将触及人类终极关怀的基本主题：苦难、死亡、选择、责任、自由等。而如何面对这些难题，挣脱命运的束缚，成为主宰自己人生的英雄？杜阳林的经历似乎应验了坎贝尔的话，带着传奇般的力量，从自己的历险之旅中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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