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妈妈百媚千红 不只「含辛茹苦」这一种

今天母亲节，祝所有的妈妈们节日快乐！

关于母亲节的选题，我们每年都在做。从讴歌母亲的勤劳善良，到感恩母亲的无私付出……年年做，年年抠脑壳。

如今，我们发现，母亲其实不应该是“奉献”的代名词，更不应该是“含辛茹苦”这一个单一的形象，她们应该是立体的，多样的，具有不同风采的，就像我们生活的时代一样。

其实，对母亲而言，她的付出有人珍惜，她的愿望有人倾听，她的性格有人欣赏，这，就是对她最好的礼物。这样的礼物，不仅母亲节这天需要，其实每一天，都需要。

我的妈妈素英

一行白菜一行月季，如此浪漫的间种法，我敢说我们村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我妈素英，幼年丧父，家境贫苦。做姑娘的时候，为了多打几双草鞋去换钱，曾追赶着月亮到山梁上干活。为了多卖几角钱，走几十里山路去其他场镇也是常有的事。与我爸定亲后，我爸就到拉萨当兵了。我妈呢，就从一个苦海掉进了另一个苦海，因为我爸家还有四个尚未成年的弟弟，最小的一个也就是我幺叔不过四五岁。我奶奶生下我幺叔后，不过几年就离开人世了。在我爸服役期间，我妈这个尚未过门的媳妇就上门干活了。

小时候，我的大部分心思都花在跳绳、踢毽子、捉蜻蜓、打猪草、读书、写字上了。幼年记忆中，我做过我妈的小尾巴，跟着她一起去过红苕地、苞谷地和菜地。小学一年级时，我妈还用笨拙的手帮我写过我怎么都写不完的作业。刚学会加减乘除的我，曾跟着我妈去过鸡鸭鹅市场卖我家的大公鸡。有次学校组织春游，我爸吓我说要过一座晃悠悠的浮桥，我害怕就没去，留下来陪我妈去赶场，我妈给我买了一个翠绿色的压发圈……我零星记得一些和我妈一起做过的琐事，然而，我拼命想，怎么都想不起我妈素英年轻时候的模样。我妈好看吗？她都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年少的我似乎从来没有在意过。

初中二年级时，我妈给我买了一件绿色的新衣服，因为有点大，我就央求我妈试穿一下。天呢，我妈穿上那件衣服，真是太美了！尽管每日在田地里劳作，我妈的皮肤还是那么白嫩，眉眼细细的，羞涩的笑容里有着我不熟悉的成熟女性的美。是的，在我妈素英三十多岁的时候，我终于第一次看清楚她的脸，也第一次意识到我妈是个美人。

我妈素英性格极其率真，有啥说啥，绝不遮掩。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连小我十几岁的堂弟堂妹们，都深知我妈的个性，在她冲着他们发脾气的时候，都会笑着说：哎呀，大孃就像个孩子。

我妈的确很可爱，可爱得很有脾气，也毫无逻辑。她喜欢月季花的时候，就在菜地里种上许多月季。一行白菜，一行月季，如此浪漫地间种蔬菜与花卉，我敢说在我们村再也找不出第二位。我妈不喜欢月季的时候，是见着有刺的藤蔓就烦，一会儿工夫就把种了好几年的月季全部拔除殆尽，毫不可惜，还趁我爸不在家的时候，把门前花坛里我爸喜欢的蔷薇一股脑铲除干净，理由是刺藤遮着网着，让她感到不舒服。我爸拿她莫法，叹口气，任由她折腾。忽然有一天，我妈又羡慕起别人家的月季与蔷薇了，于是又开始张罗种植，完全忘了她曾有过的嫌弃。

不过，我妈素英是真喜欢种花。我家粪池口摆满了我妈种的花，因为那些花儿，我家粪池口成了我和家人最喜欢驻足的地方。然而，我妈总是很羡慕村里万谋大爷家的朱顶红，总说人家的开得好。为了树立我妈的自信，我总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表扬她的花种得好。如此，我妈才算勉强认可了自己。接着，她就兴高采烈地给我讲她接下来还想种大红色的玫瑰啊，给三角梅换个地方啊……

在乡下，我妈除了种花，还种了很多菜。其实，她和我爸吃不了多少菜，多余的菜总是想着留给我们。这个“我们”，并不只是我和弟弟，而是傅家一大家子，我的三叔、四叔和幺叔。我爷爷是1994年冬天离开的，爷爷离开后，我爸妈这对长兄长嫂就像父亲母亲一样，关心操持我几位叔叔的生活。二十五年来，我们家基本上每年春节都是大团圆，在外成家立业的叔叔们都会拖家带口回村里来。十几口人围聚一两个星期当然愉快，但煮饭的重担就落在我妈身上了。我妈像个陀螺，整天围着厨房转，最后一个上桌的是我妈，最不受关注的也是我妈。我常想，如果没有我妈的支持，我爸想拥有的兄弟和睦与家族团结，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所以，我爸是有福气的人，娶到了我妈。（海鸿）

妈妈的朋友圈

“你们可以有同学，未必我就不可以有同学？”

自从来帮我们带孩子，通常情况下，老妈和老爸的一周计划是这样的：周一早上从合川出发到北碚，一直住到周五。周五吃完午饭，就回合川。当然，周一到北碚一般都比较拖拉，一会儿这没收拾好，一会儿那个又约了吃饭，所以往往到北碚都是下午。周五回合川则很迅速，吃完午饭收拾好，平时睡惯了的午觉也可以取消，只要能早点奔向合川。

前几天，我妈又来电话了，电话里满满的兴奋：“我开学不来哈，晚一周，我要开同学会！”我赶紧点头诺诺，心里无数问号：“同学会？什么时候又有同学会了？”

我从小到大就没听我妈提过她有同学。小时候，我妈经常跟我忆苦思甜，说她很小就被抱养。养父母本来没有小孩，谁知道抱养了我妈没多久，就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妈在那个家中的地位可想而知，所以，书只读到小学四年级就辍学了。

所以当听到老妈加入了小学同学会，我们都很惊奇——真的假的？靠谱不？老妈很不高兴：“你们可以有同学，未必我就不可以有同学？”

从此，老妈的同学群进入了我们的生活。只要闲下来，老妈第一时间刷微信，“看哈，我们同学又发了啥子！”老妈的同学群从早热闹到晚，天一亮群里就是各种醒目的问候，还有各类养生信息，春游图片，彩色丝巾飞舞。当然也少不了抢红包。电话也多起来了。经常听到老妈在电话里热情解释：“王同学，我不在合川呀，改天约！”“哎呀，张同学，我在北碚，周末才回来！”放下电话，我妈就无限向往，“看嘛，她们又到农家乐去了！”

除了刷微信，老妈发朋友圈的热情也看涨。上班的时候，经常能接到老妈着急忙慌的电话：“那个发照片的镜头在哪里？”我无奈地说：“朋友圈，右上角！”“右上角？没看见！”

老妈还吩咐我，“拿你那个手机，拍一下这个花，传给我，我要发朋友圈！”我乖乖照办，把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拍下来，发给老妈。老妈慢悠悠地一笔一画在手机上戳来戳去，不多久，就听见她说，“我发了微信，快点去看我的朋友圈！”再过一会儿，是抑制不住的开心，“哈哈，好多点赞！”

清明节我们回去，没来得及在家里吃饭。换了以前，老妈肯定早就不高兴了。这次我们一说回北碚吃饭，她赶紧答应：“要得要得，正好，我们同学约了下午练节目！”老妈还和我商量：“要不我不来北碚了？”“为啥啊？”老妈神神秘秘地说：“我们要开毕业五十年同学会，要排练节目！我在北碚，怎么排练嘛！”

对于这次同学会，老妈郑重其事，她很得意地宣布，“我们同学会要开一天，有很多的节目，连在成都的同学都要赶过来！”我立刻表示这个同学会规格比较高哦！我妈见我孺子可教，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悄悄给我说：“我也有两个节目，一个独唱，一个是和同学合唱。嘘，不要让你爸晓得了！”

为配合老妈排练，我还买了一个小米音箱。晚上吃完饭，老妈就喊：“小爱同学，唱《好人一生平安》！”老妈很认真，每晚跟着唱啊唱啊，反复练习她的表演曲目。（恍兮惚兮）

我的“两”个妈妈

上午工作，下午麻将，晚上吃饭喝酒唱歌，

偶尔上个夜班，就是她这十几年里的生活

我母亲是一个很特别的角色。在人生的前半程，我对这个痴迷于麻将、身边朋友不断、爱去歌舞厅的女士，总是抱有复杂的、微妙的情感，有依赖，也有憎恨。

她和我父亲的搭配，也与传统里“男强女弱”“男主外女主内”的认知相反。父亲温和懦弱，毫无斗志也不喜欢改变，一辈子都围绕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转，最大的心愿，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齐齐整整。但我妈志向远大，永远不甘于现状。十四岁的某一天，正在地里做活路的她，被村里的叔叔告知，有一个进城读卫校的机会。于是，那一天，她决定进城上学，走出农村。很难想象，一个才14岁的小姑娘，在失去父亲庇佑的情况下，离开熟悉的村庄，如何独自面对完全未知的人生。

母亲参加工作成为一名医生时，17岁。当妈妈时，24岁。但她拥有超出年龄的能干和外放个性，做事有严格的计划性，更是一个储蓄高手。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人均工资才几十块时，她每月就可以存下大部分钱。小时候，我时常感觉我有两个妈妈。一个妈妈会做各种可口饭菜，只要我喜欢的，她总能尝试着变出来，同时也是同事、邻居间有名的“周大厨”。每到过年过节，都是她带领家里人，操持出满桌菜肴，绝不重样。

小时候的毛线衣，也大多出自妈妈的手。这大概也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妈妈们最重要的技能之一。即使到我三十来岁，妈妈也会心血来潮地问我：要不要一件“母亲牌”毛衣？

妈妈做家务极其麻利，和爸爸的慢吞吞形成极大反差，往往是准备好工具，撸起袖子，风风火火“一顿暴擦”，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就会被收拾得焕然一新。

这样的妈妈，似乎和绝大部分中国母亲毫无二致。但童年印象里的另一个“妈妈”，就有趣和鲜活多了。从我记事起，她就喜欢打麻将。我有很多对夜晚恐惧的记忆，都来自于没有妈妈陪伴的晚上，一个人躺在大床上久久不敢闭眼入睡。稍大一点，妈妈对麻将的热爱程度更深，经常呼唤几个同事，在家里支起麻将桌，一打就是一下午。乖巧懂事的我，要么在另一个房间做作业，要么陪在妈妈身边，听她传授那些我至今也不太理解的牌技，赢了钱，我就能得到几十到一百元不等的“分红”。所以对妈妈爱打麻将这件事，我的接受度也越来越高。

我妈最胆大的一点，是她从年轻时就有一个“老板梦”，一直想出外做生意。在我年幼时 ，被我爸一句“你以为外头遍地都是黄金吗？”给震慑了。到我中学时，妈妈又想去外省和朋友合伙做医疗，也被我爸以“女儿还要读书需要人照顾”为由再次阻拦了。到我大学毕业，妈妈48岁时，她的梦想终于实现了——这一次，她做出了一个最大胆的举措：放弃铁饭碗，到西藏和人合伙开诊所。

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份未知的生活，所幸妈妈向来热情随和，走到哪里都能交到朋友；又因为做事可靠，还爱帮忙，总能得到他人的关照。所以异地的生活并不是想象的那么艰辛，上午工作，下午麻将，晚上看电视和吃饭喝酒唱歌，偶尔上个夜班，就是她在这十几年里，最常规的生活节奏。

妈妈的想法和心态非常年轻，除了同龄人，还结交了不少比自己年轻十几二十岁的好友。每次和她一起购物，她总要在店员面前显示我们的“母女”关系，再看似云淡风轻地迎接店员们“哇，你竟然是她妈妈，你好年轻哦！”的惊叹。几十年来，她依靠强烈的自信把自己的精神状态保持在非常平衡的水平。我妈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不要叹气，不要哭穷，运气都哭没了。”开开心心，遇事解决，不为人生加戏，也许就是妈妈一直年轻的原因吧 。（李子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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