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燕
纵使长到三四十岁,足够独立和强大,想起父亲,我仍是那个被他宠着、让他不放心的孩子。
记得大二那年,我无意间翻看父亲的账本,里面叠着厚厚的学费单,那时我并不理解,父亲留着它们有什么意义。直至今日,为人父母,蓦然回首,才明白那一张张的纸片折叠着父亲全部的信念,那一个个重复的零是他无数次的美好想象。
大学那会儿,每到寒暑假,学校寝室不寄宿,我便开启了“寄人篱下”的生活,东边舅舅家住几天,西边阿姨家住几天。我没想过要去打份假期工,哪怕包吃住。我向来身体不太好,胆子也小,唯一一次去成都春熙路做兼职,还被人以服装费的名义骗去两个月的生活费。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对“挣钱”都不太感冒。
父亲知道我在亲戚家待不习惯,每到假期,便会早早地给我打电话,嘱咐我买好从成都去广东的火车票。父亲常年在广东深圳一带打工,东莞、塘厦、惠东、龙岗几个是我比较熟悉的地名。去时的火车票较为好买,能买个慢车硬座,三十几个小时。虽是有座位,但一到晚上还是熬不住,脑袋东倒西歪,左右靠不住,只胡乱地眯着,不敢深睡。母亲常提醒我坐车要小心包,尤其是随身携带的小包,我一直紧紧地揣在怀里。
记得那日,我到东莞火车站已是下午六点过,天气阴沉湿冷,父亲说他离火车站很近,让我快到时给他打电话,十几分钟的路程,他来接我。下了火车等了好一阵也没见着父亲,四下里一寻望,远处一辆自行车载着一身灰黑的人正径直朝我奔来。父亲见我,左右打量了几下,便让我就座。
“你不是说很近吗,怎么这么久才来?”
“下午老板又拿来一单,催得比较急……”
“啊,真的很近,很快就到了。”父亲说话时,我闻到了一股子汗酸味儿,他还穿着“工装”,上班时惯穿的那件粗涤卡。自行车后座坐着并不舒坦,父亲骑得十分慢,路面虽有石子,凹凸不平,我倒没感到颠簸,大半个小时才到。
父亲问我想吃什么,看到隔壁板房里干净的炒锅和墙角的煤气罐,心里闷得慌,我说什么都不想吃,我只想休息。“那你先上床躺一会,做好了叫你。”白纱的蚊帐,照样是板房搭成的房间,拉上帘子布,一个房间隔了好几个“卧铺”,父亲单独给我准备了一方“小天地”。听着隔壁父亲摆弄锅碗瓢盆的声音我渐渐睡去,睡在床上跟坐火车一样,皮哒、皮哒……感觉还在路上。
相聚总是短暂的,假期要结束了,我得回学校。回程火车票是一票难求,两百多块一张的无座硬要四百多才能买到,还是到前一个站去上车。父亲一般不会去火车站购票,多数在街边的小卖部购买,方便。小卖部零售烟酒小吃,也兼售“特价”票。所谓的“特价”,基本是站票,火车站都没有票了,他就有“存货”。父亲询问再三,加塞了一百块,意外地买到了硬座票。
回程那日,父亲给我准备了一大袋的零食,我们坐了一个多小时的汽车,到了前一个站。还有两小时才上火车,我让父亲先回去,太晚了,回去不好找车。父亲一路微笑着说没关系,不用担心他。他买了送客票,送我进站。父亲又给我买来泡面泡好,“上火车前先吃饱,上车就好睡觉。”父亲把我送上车安顿好,车厢里越来越多的人,密密麻麻的,父亲很快被“挤下”了火车。还有十分钟、八分钟、两分钟……火车快开了,我一直挥手示意父亲快些回去,但他好似听不见,只一个劲儿地傻笑。
火车开动了,那一刻我才读懂父亲笑容下的褶皱。我呼出一口气,眼中聚起厚厚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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