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历史到艺术表达的“在地性”策略

赏析

近日由成都艺术剧院有限责任公司编创的大型舞剧《努力餐》在蓉首演。这部取材于真实历史，作用于舞台空间，关联于成都故事的大型舞剧一经推出就入围第十二届中国舞蹈“荷花奖”终评，获得广泛的赞誉。

在我看来，《努力餐》既是舞剧本身的艺术性成功，也是红色经典历史传承性的成功。从艺术性的角度而言，《努力餐》离不开编导演团队的切磋打磨，离不开舞美设计、灯光音像、服装化妆的完美配合。从历史传承性的角度而言，《努力餐》实现了对红色经典历史题材作品的再创造，它创新了红色经典历史题材的艺术表达方式，以舞剧的形式作用于英雄人物，充分征用了戏曲、戏剧、电影等诸艺术门类的元素加以配合。更重要的是，从真实历史到艺术表达，它实际上深入实践了艺术创作的“在地性”的策略，“在地性”并不意味着地理空间的限定，恰恰相反，“在地性”是艺术创作的辩证法——它突破了此时此地的局限，它与更宏阔的地理区域、更宏大的中国近代革命史、更丰富的红色经典历史题材改编经验结合了起来。因此，在《努力餐》的“在地性”策略中，我们看见了成都元素与中国近代革命史相契合的深意。

从《努力餐》的“在地性”策略来看，我们不难发现编导者对于史实准确性、严肃性的努力。它还原了努力餐的基本功能，努力餐就是成都的一个普通饭店，因此在努力餐中所发生的主要故事是和吃饭相关联的，这正是舞剧着力表现喝茶、吃面、捏脚、掏耳朵、变脸的根本原因。从对车耀先的塑造来说，《努力餐》难能可贵地塑造了一个血肉丰满、有情有义、有爱有恨的车耀先。车耀先不仅是真实的历史英烈，也是努力餐的老板，更是一位妻子的丈夫。如何展示和表现车耀先的革命英雄气质和革命行动，如何凸显出丈夫的责任与温情，如何富有层次感地揭示出作为革命者、作为老板、作为丈夫的不同身份，强化表达人物的内心矛盾，助推故事的起承转合，《努力餐》的用心正在于此。这即是说，《努力餐》的“在地性”策略首先是在对历史真实的严肃求证基础上完成的。

其次我们看到了《努力餐》“在地性”的方法所在，这正是对空间的强化、对时间的淡化。这种空间既是真实的地理空间也是此时此地的舞台空间。空间的强化使得人物个性和故事转场环环相扣，绚烂的舞美和光影设计营造出了不同历史场景的转场效果，艺术表达的时代性、舞剧所需要的节奏感、观众艺术接受的感知力怦然而出。时间的淡化则是在充分尊重史实的前提下，把最具有代表性的史实融入进时间的肌质中。时间成为索引，它指引着我们去寻找和发现。不难发现《努力餐》中类似像成都大轰炸、《大声报》、宣传救亡、血战到底均成为引导叙事、安排情节的重要线索。

当然，如果要充分证明《努力餐》的“在地性”策略的话，我们可以发现编导者的良苦用心。在《努力餐》最后谢幕的环节，展开的名单上呈现出的正是红岩革命烈士的名单。这即是说，作为成都的努力餐与作为重庆的红岩是一脉相承，“在地性”的时空影响是一致的，对于中国革命来讲，努力餐的意义和价值绝不仅仅止于成都，而是和红岩互有联系、融为一体，在这个意义上《努力餐》就不仅是一个具体时空，而是勾连着中国近代革命史。历史学家科林伍德说“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在中国近代革命史的宏大叙事中，在看似平静的大后方重庆和成都，其实一直都隐藏着血雨腥风的斗争，充满着中国共产党人用信仰谱写的忠诚。从江竹筠到车耀先，从成都大轰炸到重庆大轰炸，从努力餐到渣滓洞、白公馆，成都和重庆这两座西南的中心城市从血与火的炼狱中走来，它们携手走过了抗战的苦难辉煌，走向了新时代的“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

因此，从《努力餐》身上，我们看见了红色经典历史题材创作的“在地性”策略，那便是优秀的艺术作品一定是“在地性”与“再历史”的相互打磨中产生的，“在地性”勾连了更广阔的历史空间，“再历史”赋予了“在地性”更大的艺术想象可能。这即是说，只有尊重历史，“在地性”才会获得丰富的营养，只有不断地回望历史，艺术想象的翅膀才会促使艺术创作的腾飞。从《努力餐》的演出中，在历史真实与艺术想象的共同作用下，我们看到了中国当代舞剧崛起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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