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峥嵘与人性光芒的纠缠砥砺 读长篇小说《塞影记》本文字数：2543

□ 贾登荣（成都）

著名作家马平先生新近推出的长篇小说《塞影记》，讲述了一个掩藏在鸿祯塞里爱与坚守的故事，一段山川大地同生共死的秘史。波澜起伏的情节，折射出人生的峥嵘，让我们看到主人公雷高汉那义重如山、初心如磐的人性光芒。正是义与爱的坚守，演绎了这一出惊心动魄的中国民间恩山义海的传奇！

《塞影记》讲述了百岁老人雷高汉的人生经历与沧桑故事。从东北来川北乡间从事创作的作家景三秋，不经意间踏进了坐落在一片菜花飘香中的鸿祯田庐。从此，一个叫雷高汉的百岁老人进入了他的视线，在不断接触中，雷高汉向他敞开心扉。“他那先于我七十年的人生里面，确实藏着一个一个让我惊异的段落。”雷高汉“一百零七岁的人生，收拢在一个玻璃护卫的逼仄空间里，以顺时针或逆时针的方向，以分针或秒针的脚步，向近在眼前的终点走着，让我听到生命的嘀嗒声”。在作家娓娓的讲述里，雷高汉的峥嵘人生缓缓走来：在他三四岁时，就被人拐卖，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姓甚名甚，而被这家人取了个“饱饭”的诨名；在这家挨了两三年打之后，他选择了逃离，糊里糊涂走进一家川剧戏班，在这儿，他照常过着只能干活，吃不饱饭且要受气的日子。8岁那年的一个下雪天，他再次逃跑，最后来到了板桥湾，被无儿无女的雷姓夫妇收养，过上了不挨打、能吃饱饭的稳定生活，从此有了自己的名字：雷高汉。好景不长，13岁那年，他的养父在给别人修房子时摔下高墙而亡故，他的养母又解下柳家牛的牛鼻绳上吊自杀，雷高汉又变成了无助的孤儿。更不可思议的是，柳家竟然找上门，要求赔偿养母解牛鼻绳导致牛吃了自家禾苗的损失，无可奈何的雷高汉只好与柳家签下当十年长工赔偿损失的契约。柳家却又得寸进尺，在合同快到期时，以雷高汉对牛的死亡应该负责的理由，要求再续约五年。雷高汉为尽孝而卖身的故事，传到了当地富豪包企鹅的耳中，他慷慨帮助雷高汉赔偿了柳家一条牛，并把他接到了自己正在修造的鸿祯塞。这以后，更加跌宕曲折的人生遭遇一个一个接踵而至，让人看到社会历史大视野下个人力量的渺小。雷高汉被选进鸿祯塞，原来是包企鹅隐藏的私心，他想借助雷高汉的忠诚，帮助悄悄完成修建地下暗道。而包企鹅去世之后，他的两个儿子包松堂、包松亭又策划将自己身患疾病、变得臃肿的妹妹包松月嫁给雷高汉为妻；而读书识字的包松月不甘心嫁给目不识丁的雷高汉，在成亲的头一夜自杀身亡。雷高汉随同包松堂进城救回川剧演员梅云娥，渐渐爱上了她，但想不到梅云娥最终成为包松堂的小妾。在一个夜晚，他与梅云娥有了鱼水之欢；当梅云娥重返鸿祯塞生下女儿后，却遭到土匪的枪杀。当历史翻开新的一页后，雷高汉这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却因为当过包家的女婿而阴差阳错变成了富农，人生跌入了无尽的低谷。在他42岁时，才与曾经在鸿祯塞当丫头的寡妇丁翠香结了婚。幸福的日子没过多久，怀着他孩子的丁翠香，又因患阑尾炎撒手而去。又过了若干年，为了完成包志默临终嘱托，他与包志默的妻子虞婉芬走到了一起。平静了生活没维持多久，虞婉芬又惨遭横祸离世，从此孤身一人。不过，也正是包志默夫妇的帮助，让雷高汉知道当年被自己从土匪手中夺回，通过暗道送出鸿祯塞后失踪的女婴，原来就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所以，他开始了寻找之路。最终，他知道了女儿的下落，但为了女儿的前程，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这个秘密。直到压在他头上的富农帽子摘掉以后，他才鼓足勇气，前往县城看望已经成为川剧名演员的女儿。虽然见到了女儿，但却没有与女儿说话的机会。这以后，女儿调入了遥远的省城。从70岁开始，雷高汉开始写字读书，直到103岁时，才拿起笔给女儿写了一封长信，但信寄出不久，他就从网上得知女儿病逝的消息。而就在他的外孙女邬红梅匆匆从国外赶往鸿祯田庐时，他的生命烛光戛然而止，终于没有见上外孙女一面。从雷高汉苦难、坎坷、悲情、跌宕的人生经历中，读者能够强烈感受到：每一个社会成员，其个人的命运，总是逃不脱社会历史这双无形大手的制约。

阅读《塞影记》也能感受到，无论命运之神如何不公，无论生活面临多大挫折，雷高汉内心深处善与美的光芒，总是蓬蓬勃勃地燃烧着，从而让他保持淡定，心静若水，从容自如。在人生道路上，始终把义与爱当成最高的坚持，贯穿一生。雷高汉虽然住进鸿祯塞，但包家并没把他当成“家人”，而是另眼相待；而雷高汉感恩包企鹅帮他赎身，并提供他吃住。尽管他连包松月的面也没见过，但仍然把她当作自己的妻子，并把包松月的照片珍藏起来。为了这段“姻缘”，他还拒绝了人们一次次给他介绍对象。不仅如此，在戴着富农帽子的年月，在物资极度匮乏的日子里，他还悄悄给包志默、虞婉芬夫妇送去大米，帮助他们度过灾荒。他怀着“我吃过苦，我这是在等甜”的信念与憧憬，仍然不屈不挠地四处寻找丢失的女儿……义与爱的种子一旦播撒，就会长出参天大树。应该说，雷高汉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他在漫长的守望中，奇迹般度过了人生的艰危时刻，成为百岁老人；最后在浓浓爱意的簇拥下，走向生命的终点。

阅读《塞影记》还能感受到，小说情节曲折诡谲，作品谋篇布局精巧。小说一是巧设悬念，先声夺人。作品一开始，景三秋的出场就充满悬念：去喜鹊客栈，结果走进了鸿祯田居；而百岁老人雷高汉的出现，更是带着一种神秘色彩，让读者急切希望故事的延伸。二是时空交织，张弛有度，人称互动，避免拖沓。小说讲述的是发生在百年间的故事，但作者没有采取平铺直叙的写作方法，而是采用历史与现实穿插，第三人人称与第一人称互动的形式，不仅削减了许多不必要的枝蔓，保留了最精彩的故事情节，同时凸显了岁月的峥嵘、主题的鲜明。三是细节描写，细腻生动，画面感强，栩栩如生。在小说中，作者营构了诸如“夜间幽会”“学字解诗”“辗转寻女”“寻找骸骨”等一个个场景，通过人物的动作、语言、内心活动，向读者呈现出一幅幅活灵活现的画面，给人亲临其境的印象。四是“道具”展现，匠心独具。在小说中，通过陪伴在雷高汉身边的照片、镜子、手帕、红皮箱等物品的反复出现，将雷高汉对义的坚守、爱的执著表现得极为充分。就连雷高汉在鸿祯田庐房间里的布置，作者也是颇费心思。通过雷高汉书柜里《论语》、《孟子》、《老子》、《唐诗三百首》、武侠小说等中国古籍的陈列，将雷高汉义与爱的源泉，通过中国古籍的出现，自然而然地展示了出来。这样的“道具”安排，既丰富了小说的意境，又深化了小说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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