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这个春天 跟着陆游“云赏花”

宅家一整月，本就是个暖冬，偏生这期间还三天两头晴空朗朗。

从朋友圈里得知花都开好了的消息，以前只要出太阳就去坝坝头喝茶喝咖啡看花的成都人，顿时心慌慌，都巴到窗台边，让自己贴春天更近一点。

莫负春光，我们专门请来了古今中外（可能是）成都玩家的集大成者、南宋诗人陆游（1125～1210），跟着他逛一逛春天的成都。

陆游在成都时，常看到成都人“倾城皆出，锦绣夹道”；说自己则是“裘马清狂锦水滨，最繁华地做闲人”，干脆就叫“放翁”，可能是“放飞自我”的“放”。

梅花

“青羊宫里春来早，初见梅花第一枝”，对陆游来说，梅花开，就意味着春天来了。

1172年末，陆游到成都任职；在成都，他留下的第二首诗就叫《梅花》。此后，他更对梅花写了又写，有时一写就是三、四首，一个冬天要写上六、七回。

每个冬末初春，陆游都频频登山看梅花，折梅花闻香解闷，喝酒看梅花，要以梅花为题写诗，喝醉了还要把梅花插头上，骑马去成都东门看梅花，还要骑马去成都西南郊外十五六里的地方看梅花……

陆游喜欢梅花，别人自然也爱送他梅花，他得了一枝好花还要写诗纪念。

梅花绝句

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似泥。

二十里中香不断，青羊宫到浣花溪。

在成都，陆游私藏的赏梅地点就有很多。那时成都的梅花应该是超级多，看花人也多，陆游有一首诗说明了这点：“锦城梅花海，十里香不断。醉帽插花归，银鞍万人看。”

“青羊宫到浣花溪”并不是现在青羊宫到浣花溪公园的短短距离；当年这条路上可能有更多梅花，以至于能把陆游熏醉成一摊泥。应该是真的怀念，不然不会又在另一首诗里，回忆说“青羊宫前锦江路，曾为梅花醉十年”。

另一个常在陆游诗中出现的赏梅点位，是在成都西南方的故蜀别苑。据说这故蜀别苑是前蜀皇帝王建（就是现在永陵里的那位皇帝）所拥有的皇家园林，里面曾种满梅花（“蜀王小苑旧池台，江北江南万树梅”）。

其中有两株巨大的梅花，因其“夭矫若龙，相传谓之梅龙”，引得陆游每年都去看，当然也留下了不少诗。其中有一句“散落尚有千雪堆”，说梅花落在地上如同铺满粉雪，十分壮观。

海棠

前边我们说到陆游来到成都后，写的前12首诗里有7首都是梅花；那么第13首写的啥呢？——海棠。

海棠是成都名花，在春天更是随处可见，最常见的有三种：贴梗海棠、西府海棠和垂丝海棠。

贴梗海棠，它的花小巧艳丽，叶片坚硬，茎上有刺，隐约有一种塑料质感，第一次看到的人可能会觉得是假花；到了秋天会结出有点像香梨的青果子，有一股果香气。

西府海棠和垂丝海棠都在蔷薇科苹果属，花开温柔。根据陆游的描述，他当时看到的成都的海棠可能多是苹果属海棠。

“成都二月海棠开，锦绣裹城迷巷陌”，“成都海棠十万株，繁华盛丽天下无。”在陆游的诗里，成都的海棠不仅多，而且繁盛美丽，盛放的时候如梦似幻，包裹住整座城市。

陆游写海棠跟梅花一样，一写就停不下来：光是1176年在成都的春天，陆游看海棠是走遍了“南陌复东阡”，从“枝上猩猩血未晞”看到“海棠已过不成春”，这期间，一口气写了10来首关于海棠的诗。

跟着陆游，他应该会带我们去看当时的成都小东门外的一株千叶朱砂海棠。在他眼里，这株海棠“重萼丹砂品最高”，只可惜身在一处荒废的园子里，鲜有人看到。

宋代蜀地的海棠，与扬州芍药和洛阳牡丹齐名，陆游在成都时常相约的好友范成大，有一句“只为海棠，也合来西蜀”——哪怕只是为了海棠也应该来成都玩，可见宋代文人们对成都海棠的喜爱了。

跟着陆游春游，他在大街小巷随处看到海棠开了，问也不问就可能会推门进去看的，“有花即入门，莫问主人谁”。还要在花下坐看半天，写的诗都能“诗句带花香，东风不敢吹”，格外惬意。

最近武侯祠、杜甫草堂和棠湖公园等处的海棠应该也开得正好，真希望不久后就能看到啊。

牡丹

来成都的第一年，陆游诗里出现的第三种花，便是牡丹。他还为彭州的牡丹写了花谱（《天彭牡丹谱》），把天彭牡丹的名号打响了出去。

在陆游的记录里，南宋的成都人就十分会过牡丹节，“往往即花盛处张饮帐幕，车马歌吹相属”。赏花的时候会在花开得最好的地方搭帐篷，设餐饮，可能还有娱乐表演，跟现在的集市都是一样的玩法。

牡丹还成为宴会上的装饰，陆游就记录了自己的好友范成大的一场私人宴会。范成大花高价到彭州买牡丹花，几百朵牡丹花快马加鞭地送回，到达成都帅府时，竟然连花苞上的露珠都没干；花朵直径达30多厘米，可谓是极致的奢华。

多年后，陆游仍然记得那场盛大的春日夜宴：在帅府的西楼，人们衣着锦绣，烛光与盛放的牡丹花交辉。“烛焰与花相映，发影摇酒中，繁丽动人”，短短15字，仿佛一个繁复瑰丽的春日旧梦。

“酒来郫县香初压，花送彭州露尚滋。”

（《南窗睡起》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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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记彭州送牡丹，祥云径尺照金盘。”

（《忆天彭牡丹之盛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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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向彭州取牡丹，蜡封驰骑露初乾。”

（《园中偶题》其三）

据彭州的朋友说，天彭牡丹的发源地丹景山的牡丹，一般要农历三月才会开好。今年，我们应该能和陆游隔空相约一次天彭牡丹游。

公元1178年的春天，陆游从成都出发，回到自己的家乡浙江绍兴。从此几十年，再也没有回过成都，成都就此活在了他的记忆里。

离开成都后，他春天要《初春怀成都》，冬天则是《雪中怀成都》；看到海棠开，大病中的陆游“夜夜寒裘梦还蜀”；看到梅花了，“溪头忽见梅花发，恰似青羊宫里时”；看到白头发，也要忍不住感伤：“今岁顿惊丝鬓改，此生难继锦江游。”

回到家乡后不久，他就写下了著名的《怀成都十韵诗》，“放翁五十犹豪纵，锦城一觉繁华梦”。再过一月，又一首《梦至成都怅然有作》。

离蜀之后，陆游的思念

离开成都第二年，春天海棠花开时，陆游写了《病中久止酒有怀成都海棠之盛》：“碧鸡坊里海棠时，弥月兼旬醉不知……”

回乡第七年，每每吃饭时，陆游都会想起成都的美食，“东来坐阅七寒暑，未尝举箸忘吾蜀”。回乡九年后，想起在成都的悠游时光，思念愈浓：“自计前生定蜀人，锦官来往九经春。”

回乡二十年后，想起当年意气风发诗酒相会的故人，陆游更是泣涕如雨，“二十年前客锦城……欲话当时涕已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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