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候 有一辆独轮车出现在眼前

○喻光韶

岁月悠悠，往事如尘。回想起来已是上世纪40年代中期的事。

那年秋天，我考上了四川省成都高级工业职业学校。我家位于成雅公路旁，离校240里。开学在即，没有客车通达，偶有载货汽车可乘，但往往三五天、七八天也难挤上。自行车、独轮车未发展起来，出门主要靠走路。两月前去省上应考，走了三天，双脚磨起了泡，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况且那次是空身，此次是学校开学，必须带衣服、被盖等生活用品。一个15岁的少年，负荷似乎重了点。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考虑陪我同行，一路有什么困难，现场解决。

出发当日，天蒙蒙亮，母亲就将用草席捆成长圆桶形的一大块行李，背在背上，母子二人急步离了家门，过大塘镇，走卧龙场，到南河坎，直奔邛崃东大路。但跋涉了约50里，沿途未见一个车夫，母亲的心有些紧了，也有些累了，老天未必硬要我们母子吃这个苦！她那年50岁了，又是小脚，在家里栽秧割谷，挑粪下田，纺线绣花，什么农活都能干，是位勤快多能的好母亲。愿世上什么苦难都不要降临于她。

路边有个饭馆，母亲说恐怕有点饿了吧，我们稍歇，吃点东西再说。

恰在这时候，有一辆独轮车出现在眼前，母亲问：“你这车子是不是载人的？”“是！”“走哪里？”“上走大塘，下走新津，再远点可到成都。”“那好，我们这里有一位读书人正要去成都上学报到。”

看样子，推车的大哥身强体壮，30出头，脸色微红，穿一件白里泛黄的对门襟短袖，头戴一顶竹编斗篷；车子是独轮，轮上护有铁皮，肩上有两根宽宽的麻带，套在车子两侧，帮助稳定重心，倾力前行。

母亲没有马上回应，她似乎在想，我那可爱的读书娃儿和他一生的命运，此刻未必就要放心交给他？！她寻思一阵，叫我请推车大哥过来，把我的行李绑在独轮车上，并叫我坐在行李上，请推车大哥推着车在饭店门前宽阔地界绕行试试。于是独轮车叽咕叽咕叫起来，进入路上常规运转，转了三转。母亲似乎没找出问题，脸上露出颇为满意的样子，她友好地对推车大哥说：“你们这生意大，责任大啊！”“我们吃的是这碗饭，当然啰！要尽最大责任，做得平平安安！”

儿时读《三国演义》，每吟“剑关险峻驱流马，斜谷崎岖驾木牛”的诗句时，都不免为诸葛军师发明木车流马而点赞，为蜀国打仗取得胜利而喝彩！此时，我坐着这车又想起这诗句来。时过正午，“推车大哥，走，我们吃碗面去。”记得那天吃的是三鲜面。吃罢面，我们就各走各了，母亲要回故乡，我则告别母亲独轮滚滚奔天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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