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都霜降节：约好明年再相见

深秋，苍穹一碧，晴空如洗。秋阳暖照下，天椒吐红，谷穗溢香，果蔗站立成丰收的英姿，山花捧出灿烂的笑靥，盛情迎接四方宾客的归来和到来。

归来的是向都在外奔波的赤子；到来的是远道而至的天等县境内及周边毗邻向都各地的客人。还有由南宁环球国旅组织的，专程慕名前来一睹向都霜降节风采的南宁三百余名游客。

向都中和社区与向都中学交汇旁边的空地，用红编织绳辟出一块专门停驻车辆的场地。人流如织，车辆如梭，任凭车子出入集市，势将拥堵成一锅粥。

彩旗簇簇迎风摇曳，鞭炮声声脆亮喜庆，鼓点咚咚难耐欢愉之情。旅游团在夹道欢迎的山歌队迎客歌的簇拥下，喜出望外地走进了中和社区。这个旅游团的十几名游客是第二次到的天等。这一次，指地道点地要莅临向都。旅游线路与上一次天等游首发团有相同：第一站，顺路到驮堪乡道念村立屯。到前后花了廿四年，打钝锉短磨断成千上万根钢钎铁锹，三任党支书薪火传递，弟接兄班，子承父志，终于打通四百多米长出山大通道，书写立屯人“廿年凿石穿山不信我村无出路，百户同心协力敢夸立屯有前途”壮丽诗篇的立屯。以立屯精神为底色，天等人“宁愿苦干，不愿苦熬”的亮度便得到了更强烈的烘托和提升，于是，“天等人民不等天”与“黑老鸭”一起，叫响大江南北。

退休教师余江第一次来到天等，第一次走进立屯隧道。隧道里的立屯博物馆陈列的打钝的钢钎，磨砺成铁砣的斗车，当年盛粥用的竹筒、电池灯，还有农世英作为党代表的那本红绸布面的代表证，让这位耕耘教坛数十年的政治课教师激动得两眼放亮，双手发颤。知道与他闲聊许久的我，是如假包换的天等人，还是报社记者，便意兴盎然地说：“这一整个啊，就是一本鲜活生动的励志书，一节无可替代的党性教育课，一碗‘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补心益脾的心灵鸡汤啊！”在隧道外面，余老师久久徘徊在路边置放有石臼、石磨、石碾、石坎的空地上，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余老师在游隧道过程中，始终忧国忧民感慨不已：数十年的独生子女政策，数十年的娇生惯养，男的娘娘腔，女的娇滴滴，不说上战场真刀真枪见火见血，恐怕在战场上站稳脚跟都难啊！为祖国前途和命运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立屯人的精神，立屯人这种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心性和斗志，令余老师嘘唏不已。

立屯隧道出口两边的山岭上，败草萋萋，芒絮飘飘。被余老师家国情怀所感染，我也为许许多多人不能亲身来到立屯隧道观瞻、体验、感怀而深表遗憾。

在壮族博物馆，壮族的稻作文化，历史久远的织布机、木梭、蓑衣，勾起了四十岁以上年龄段游客们的遐想，也连绵起年轻人的迷思，更牵扯出小孩子们的不解和茫然。在一袭陈旧的蓑衣前，几个小孩子争论不休，莫衷一是。我耐心地引导他们背诵唐代词人张志和的《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让他们想像，在斜风细雨的河边，戴着青箬笠，披着绿蓑衣的钧鱼人的场景。也许，再怎么想象，这些小孩子也不可能想象得出那雨中垂钓者那情，那景，那美，那诗意浓浓的意境，那期待多于获取的缠绵，那氤氲于心胸无穷无尽的韵味。但至少，在他们的印象中，天等，这个以石头命名的地方，是一个有玩头的地方，是一个可以无数次来也不见腻味的去处。

天等的都康田园风光是不可多得、无可比拟的景致。逶逦蜿蜒的小河，旖旎秀丽的山峰，如诗如画的田畴，如泣如诉的溪水，如潮如涌的稻浪，如歌如梦的意趣，让多少游人如痴如醉，流连忘返。农大勇，这位当年在村初小校当代课教师，课余时间把全县各个旮旯都走了个遍的摄影发烧友，拍摄的都康田园风光发至网上，出乎意料应接不暇地迎来国内外专程指定到天等都康看田园风光美景的游客。去年，加拿大一名游客漂洋过海，不远万里来到都康乡，邀约到农大勇，同登都康田园风光观景台，被田园风光的奇美和秀逸所深深地吸引住了。这位老外如饥似渴、急不可耐地拍摄下很多个珍贵镜头。末了，意犹未尽，不无惋惜地说，稻穗怎么还不金黄呢！老外留下地址和号码，一再告诉农大勇：等到稻穗金黄，稻浪翻涌，一定通知他。再怎么忙，他都要呼朋引伴再到都康来，再来看看美轮美奂的都康田园风光！四川汶川的一名摄影发烧友，去年专程来到都康。要亲眼一睹都康田园风光的旖旎和秀美，说今年还要带一大帮摄影发烧友来，要农大勇一定全程陪同。害得农大勇现在都很少将都康田园风光美景照传送上网了：惟恐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伴，让这些发烧友们慕名而来，尽兴而归！

时值午时，游客们登上观景台，只听到大呼小叫的惊叫声，还有不同角度，不同景致地手机拍照，再有让随行者拍下自己不同位置的或站姿或坐姿，不同表情的或惊讶或慰藉。听到最多的词汇是“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想不到天等这个边远山区，还有这么一个美不胜收的地方。

到上映乡桃永村葡萄园，游客们尽兴采摘和品尝了葡萄。天下葡萄的味道大同小异。但这里是天等生产的葡萄啊：新奇呗！

吴淡梅是南宁国旅的导游，话不多，却颇有分量。在立屯隧道，讲解员词不达意的介绍，让吴淡梅不无失望地对我说：“可惜了，景致与情致不配套！”我就戏谑：下一次，你来介绍，如何？对方却不谦虚：换是我，至少辞意吻合吧！

又有不同：这一次专程到的向都。到了向都，我也不谦虚地当起了导游的导游。说，向都镇政府何以如此威武：两个层级的台阶，每个层级十数个梯阶，因为它是民国时期向都县的县衙。以衙府石阶的等级，从表象上塑造森严和威严的府弟。时延至今，向都镇政府虽然对原有的格局进行了改造，但这地势却难于删填，仍大致保留原样。向都镇镇长梁建勋说，昨天10月24日霜降节，当晚，男男女女相聚于镇政府大院内，或树底下对歌，或草地上细语，或石阶上深谈，直到深夜才依依惜别。“这些中年男女，或许是重续旧情，或许是有话则长吧，我们都不忍心赶他们走啊！”梁镇长倒是难得的怜情惜意之人。

“团里有五个‘老来俏\’老顽童。”吴淡梅说。有一身材高挑的中年女子，五十开外年纪。在县城举办的“团结拼搏、决战贫困、同步小康”2015年天等迎霜降庆丰收联谊晚会上，五个人代表旅游团上台表演时装秀。虽然与真正的T台韵味尚有差距，但那一板一眼，一笑一颦的认真劲，给观众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在向都中和社区新建的球场上，这几个资深美女一出现，便引来啧啧的称奇。

津津有味地看了舞龙表演，因为，听不懂山歌词，游客们便自由地在街道上闲逛开。一位何姓的退休工程师，第一次听到“集劳”这食品名称，很是好奇。我故作高深地说，这“集劳”称谓嘛，得追溯到上千年的历史。其实，“集劳”是天等土话，“集”乃糯米糍粑，“劳”即油。将糍粑放到油里煎炸，就是“集劳”。何工听后不由地笑出声来，我也意味深长：凡是你不懂的，怎么忽悠你，你也不知道！

但称谓可以懵，味道好不好、美不美，却无论如何也懵不过去的。在“赛龙”桌摊前，在“集劳”诱惑里，在“马遛狗”磁吸下，游客们大多都掏钱品尝了。有几个人还让小姑娘摊主给打包，论斤买下来。我说：“还有午饭哪！听说，县里特意给你们添了一桌一大碟的土猪烧猪肉呢。”可相对于他们，即便再美味的土猪烧猪肉，毕竟还遥远，哪比得上，这喷香扑鼻实实在在的眼前美味哩！

在街圩中心的古老戏台上，两对男女对唱山歌正在兴头上。远远望去，街道上全是挤得满当当的人头。戏台上，特意摆出两百年前翰林院学士给向都霜降节题书的四个遒劲大字：“冰霜励节”。向都霜降节因此更加美名远扬，倍加享誉日隆。这也招致今年向都霜降节到来之前的小插曲：天等县委政府去年以“天等壮族霜降节”申报并通过了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极个别人以为这是无端夺去了民间民办节庆。经多方解释，才知道，县委县政府的用心良苦：让民间节庆更上档次更上台阶，让向都霜降节的民俗文化引领和辐射整个天等县，让民俗传统文化与现代经济社会发展相衔接，相促进！向都霜降节仍然完好无损，涛声依旧！知道原委后，那些原来有些误会的人都释然了，想通了。

戏台上，评判员通过麦克风声嘶力竭：两对歌手正到“撞唱”阶段，但时间限制，可惜了。这是歌手亮家底、拿出看家本领的关键环节，如果对方把你揶揄了，挖苦了，嘲讽了，甚至隐晦地把你骂了个狗血淋头，你却答唱不上来，或者，将含蓄的指桑骂槐蜕变为赤裸裸的辱骂和对骂，那么，你就被判输掉了。

我的解释不是权威，就连入门的层次也达不到，却把游客说得一愣一愣的。

但林姓游客却对我不依不饶：“都说向都人热情好客，侠义心肠，很高兴客人到家里做客，甚至在街上邀你拉你强行推你到他家吃饭。那么久了，怎么没看到一个人拉你去喝啊！”话音刚落，远远的，就有一个人向我大咧咧打招呼：“以为你今年不来了呢！十一点半，不见不散，要记住啰！”

“他是谁啊？”林姓游客问。

“应该是我朋友吧！”对方知道我这是将了他的军了：请到家里做客的人，我竟然不知道姓甚名谁，这向都人啊，着实好客嘛！从中和小学到回程公路有一百来米距离，像是事前演练一样，短短时间里，居然有三个家的家人跑过来跟我握手，并要强行拉我进去喝两杯，猜两拳。我不无得意地白了林姓游客一眼。中和社区街头。居民家门前，一字排开七、八口石臼。旁边摆放着两头有槌球的木槌，任由客人槌舂后卷捏糍粑品尝，也可品尝饭桌上现成的。有几个游客刚刚兴致勃勃地舂了几槌便虚汗涔涔，虽不甘心却也只好拿起桌子上现成的糍粑解馋了。两个上了岁数的阿姨只咬了一小口，发现口感特好，便小心翼翼地放进挎包里，说要留给孙儿分享。时值午饭时间，却没有人提出就餐，饶有兴趣地又去攀登向都万福寺。

我已然力不从心。只好躲到树荫底下，听凭秋虫啁啾。游万福寺是自选项目，不需导游陪伴。看到我疲倦的样子，吴淡梅揶揄道：“陆先生，明年的向都霜降节，你还来吗？”

我不假思索：“那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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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等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天等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