楹联里的李调元

□尹帮斌

对联作为一种中国独有的文学形式，已经有上千年历史了。它有若干有趣的别名，因为大多张挂或悬刻于楹柱之上，也叫“楹联”，又叫“对子”“联对”“联语”“联句”“偶句”“对语”“帖子”等。自楹联产生以后，它既受到文学专家的喜爱，也受到民间文学工作者的喜爱；既产生了很多著名的精品力作，也产生了不少诙谐风趣的小品。

清代是楹联艺术十分发达和辉煌的时期，对联作家大量涌现、灿若群星。在这个群体里，四川历史文化名人、诗人、文艺理论家、出版家和藏书家李调元占有重要地位，他的楹联创作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李调元一生创作了多少楹联，目前无法统计。除去流传于民间的传说趣对，笔者能够查到的大约有20余副。现择其部分名联，作一简要赏析。

著录于传记文集中的楹联

李调元为后人留下了编年体自传《童山自记》《童山文集》（十四卷）等，其中保存了他创作的部分楹联。

蜘蛛有网难罗雀，蚯蚓无鳞欲成龙

《童山自记》是李调元晚年手订年谱，成书于嘉庆五年（1800），这一年李调元66岁。书中收录了他创作的几副楹联，这副联是他少年时的作品。

乾隆十一年（1746），李调元12岁。其父李化楠在罗江县城丰都庙开馆授徒，李调元也跟着孩子们一起学习。一天，化楠想考考调元，即兴出上联为“蜘蛛有网难罗雀”，李调元应声即对“蚯蚓无鳞欲成龙”。李化楠对调元文思敏捷既感惊奇又感高兴，因为这副联不仅对仗工稳，而且展示了少年调元的远大志向。

城外远山如岫列，楼前积水当湖看

这副联也来自《童山自记》。乾隆三十二年（1767），李调元在京任考工司主事兼文选司事。这年冬天，调元移居城内梁家园。“官房有楼，甚轩敞，面东楼下有积水”。面对此景，调元即兴作一联：“城外远山如岫列，楼前积水当湖看”。联文状山摹水，生动如画，一时人争传颂。

科第冠三巴，是祖父忠厚所贻，已经三世；

书香留百代，愿子孙谨严封钥，无失一篇。

这是李调元为万卷楼建成所作的楹联，出自《童山文集·卷十二》。万卷楼于乾隆五十一年（1786）在南村坝建成，至嘉庆五年（1800）被土贼所焚，仅存十四年。这座当时闻名于川西的藏书楼，“共五楹，贮经、史、子、集四十橱”，“内多宋椠，抄本尤伙”，倾注了李化楠、李调元父子两代人的心血，是清代四川文化复兴的标志之一。为管理好万卷楼藏书，李调元不但撰写图书管理章程《西川李氏万卷楼藏书约》，还亲题楼联告诫子孙。上联追述祖宗科第所取得的成就，下联表达自己美好的祝愿，愿子子孙孙管好万卷楼藏书，不要让他有所遗失。万卷楼被焚，调元“一恸几绝”，两年以后病逝。

收藏于博物馆中的楹联

李调元的手稿、书法作品很多毁于1800年的万卷楼大火。在各地博物馆的馆藏中，目前也发现一些李调元创作的楹联作品，这些作品都在德阳市内。

红雨欲飞惊宿鸟，碧波不动待游船

这件楹联作品的原件藏德阳市博物馆，纵115厘米，横26.5厘米，为1951年德阳县文管所陈隆均先生在土改时收集，后经四川省文物鉴定委员会鉴定为国家三级文物。联文为“红雨欲飞惊宿鸟，碧波不动待游船”，落款为“羹堂李调元”，无年款。这副楹联作品以工稳的对仗、优美的意境受到人们的喜爱，在潺亭水城古戏台前的坊柱上，悬挂有这副联的复制品，从中我们可以了解李调元楷书艺术的大致风貌。

忠恕一生阴骘本，文章二字性情花

这副联现藏于广汉市文管所，为1975年广汉人民公园移交，纵126.5厘米，横29厘米。联文为“忠恕一生阴骘本，文章二字性情花”，落款为“绵水李调元”，无年款。上联可作立身之本，下联可为作文之法。这副联对于研究李调元的思想与文艺主张有一定意义。

不拘乎山水，云阵耶山，月光耶水；

有忘乎诗酒，花酣也酒，鸟笑也诗。

这是李调元著名的楹联作品之一，一直为楹联爱好者津津乐道。原件藏于什邡市博物馆，纵173厘米，横28厘米，什邡县文化馆土改时征集，被四川省文物鉴定委员会鉴定为国家三级文物。联文为“不拘乎山水，云阵耶山，月光耶水；有忘乎诗酒，花酣也酒，鸟笑也诗”，落款为“罗江李调元”，无年款。这副联虽仅有26字，却有鲜明的意象，丰富的含义。上联讲云阵的变化莫测和月光的澄澈空明，也可作山水观，而不必拘泥于实际的观赏山水的感受；下联讲看花至陶醉处，如饮美酒，听鸟鸣至快乐处，也如读诗。云阵月光作山水观，花酣鸟笑作诗酒品，鲜明地体现了李调元“文章性情”的文艺观。

悬挂于名胜景点的楹联

李调元归里，绝意仕进，寄情山水，川西很多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他喜欢李白，喜欢李白的诗（在22岁以前就曾经自刻《李太白集》行世），也留下了与李白有关的两副名联。

诗仙亦酒仙，天下敌手唯工部；

骚客亦狂客，举世知心独令公。

这副联现悬挂于青莲镇太白祠。工部，即杜甫；令公，指郭子仪。上联讲李白诗酒双绝，素有“诗仙”、“酒仙”的美誉，同时他又是中国诗坛的顶峰，只有杜甫才能与之并美。下联写李白和名将郭子仪的友情。李白游历并州，曾向哥舒翰求情赦免郭子仪因部下失职烧毁粮草的死罪；后来郭子仪也以自己的爵位作保，免了李白的入永王幕的死罪而改判流放夜郎。“举世知心独令公”即指李、郭二人这段友谊。这副联工稳阔大，浑然天成，高度概括了李白在中国诗歌史上的地位以及他与郭子仪的生死友谊。

豪气压群凶，能使力士脱靴，贵妃捧砚；仙才包众美，不让参军俊逸，开府清新。这副李调元为匡山太白祠所撰的联，同样享誉联苑，流传不衰。上联讲李白的豪气，用了两个著名的典故。野史上说李白写《清平乐》的时候醉酒，要杨贵妃为其磨墨、高力士为其捧靴。高力士自视尊贵，但因唐皇在前，只好勉强为之，但此后怀恨在心，导致李白的贬谪。下联写李白的才华，用两个著名文学家作比，一个是南朝宋的著名文学家鲍照，因曾任临海王刘子顼前军刑狱参军，故世称他“鲍参军”；另一个是北周文学家庾信，因其官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故称“庾开府”。李调元认为，李白的才能包容众美，一点也不比历史上的两位著名文学家逊色。

李调元创作的楹联大量保存在他的诗集中。如《环翠轩》颈联“天光不照因枝蔽，地仄频争为叶繁”；《夜归》颔联“山犬吠来茅屋外，水禽啼入稻花中”；《留别醒园》颔联“祠内养鱼求变化，亭前放鹤且高飞”；《得归茅屋》颈联“万竿恶竹不胜斩，数寸新松尚可培”；《囦园杂咏》四首之四颈联“不能酒却常求醉，略解棋偏自诩高”；《十二月二十八日荷花池红梅书屋落成，是日移居自贺》颔联“爱香每向梅边住，习静常从竹里眠”；《和张玉溪见过游南村别业四首》之三颈联“闲领琴僧伴风月，时邀道友话烟霞”等等，都值得品味吟哦，称赏不已。

很多名士还向李调元赠联，以联会友。山东主考颜崇沩寄题醒园并赠李调元联：“名园傍水多栽竹，小榭听歌好放船”，李调元十分喜爱，记录在他的《童山自记》中。在李调元民间传说与趣对中，有一副联据说是李调元为京城的四川会馆所撰，十分有名：“此地可停骖，剪烛西窗，偶话故乡风景：剑阁雄、峨眉秀、巴山曲、锦水清涟，不尽名山大川都来眼底；入京思献策，扬鞭北道，难忘先哲典型：相如赋、太白诗、东坡文、升庵科第，行见佳人才子又到长安”。这副联历数蜀中著名风景与人物，四川人读了，没有不感到自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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