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平《乡关回望》读后 一路走来的乡愁□彭忠富

乡关即故乡，古人离乡背井四处漂泊，或求取功名，或商场博弈，总会在特定的日子触景生情，思念故乡及亲人。譬如唐人崔颢在登上黄鹤楼时吟道，“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这些怀念故乡的诗句，无一例外地让人感到些许的伤感或遗憾。只有青年毛泽东反其道而行之，他在赠给父亲的诗中写道，“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16岁的毛泽东即将离开父亲去湘潭求学，面对国势衰微、民不聊生的社会现状，他表达了立志走出家乡、不创造一番事业不还乡的抱负与志向，读来让人耳目一新。

由此可见，对于故乡这个人人皆可写的题材，如果我们还是因循守旧地抒写田园牧歌、小桥流水和瓜棚豆架之类乡愁、乡情或乡亲，必定会湮没于流俗。从文章选材来说，我觉得高建平的《乡关回望》是成功的。本书收录了《乡关已远德阳在》《穿城堰，穿越市井烟尘》等八篇文章，除了《笔记德阳》中的一组人物有虚构成分外，其他的文章都是真实的表达，有些文章实则就是被采访者的口述实录。这又是一本书写故乡的散文集，但是作者切入的角度却是移民文化，这就显得棋高一着了。移民潮是德阳从一个农业小县走向中心城市不可或缺的大背景，在中华民族的移民史上，德阳的移民文化或有标本性价值。

作家高建平是一个移民的后代，来自于解放初山西南下干部家庭，因此作者有一种先天的优势来观察移民们融入德阳的曲折和艰辛。作者在《穿城堰，穿越市井烟尘》中写道，“于是，整个县城里，居住在大院的新德阳人与街面、巷道、大杂院的老德阳人，就构成了两个不同层面、两种特质的社会生活和文化空间。”新德阳人和老德阳人，他们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都饮用穿城堰的堰水，但由于经济、政治和社会地位的不同，其内心感受则是有天壤之别的。其实新德阳人和老德阳人也是相对的说法。新老移民在时间的推移下，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最后逐渐融为了一个整体，成了德阳人。

就整部《乡关回望》而言，一条穿城堰，讲的是穿城堰两岸几十年的世事人生；德阳移民文化探究，讲的是外来文化与德阳本土文化的融合；《笔记德阳》中的系列人物，尽管有些虚构的成分，但我们仍然能在其中找到德阳人的文化坚守，譬如《钟鼓楼》里的贼，因为偷东西在被爷抓住后，说道：“我娃是贼，那哪个又不是贼？”贼的这句话颇有深意。因为钟鼓楼是德阳县城的文化地标，他偷的东西是“钟鼓楼上一叶幸存完好的槽瓦，瓦上有鸟巢，巢内有只肉肉的雏鸟和一粒冷冷的完卵。”覆巢之下尚有完卵，这哪里是贼，这分明就是对文化的尊重和对生命的关爱。由此可以看出，德阳人爱鸟，也是有着悠久的传承。贼和爷的对话，实则反映了人们对拆除钟鼓楼的惋惜，这是对德阳本土文化的毁损啊！在叙述人物事迹的间隙，作者恰如其分的议论，尽管只有三言两语，却让人物形象瞬间得以升华。

作家阿来最近在讲座中谈到，“目前的中国文学界，相当部分从业者对正在发生的社会变革处于漠然、消极的状态，写作者们游离于社会重大变革，现实社会主流之外，这是不正常的。作家应该对社会变革投入最大的热情，用作品反映中国轰轰烈烈的社会运动。”我觉得深以为然，阿来所指的社会运动，即当前正在进行的脱贫攻坚。而德阳数百年来的移民潮，更是一种社会运动。从这一点来看，高建平走在了我们的前面，值得我们学习。

聆听大地足音，书写一路走来的乡愁。《乡关回望》这部著作有痛点、有笑点，有高度、有深度，有史料、有感悟，相信各个年龄层的读者都会引起不少共鸣。这本著作给我们做出了一种示范，我们在散文创作的时候，除了记叙生活中的喜怒哀乐和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外，更应该将自己的笔触面向影响国家和民族命运的大事件，体现一个写作者的责任和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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