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由持一碗

秋日小闲，约了同事琴姑娘去“又见”喝茶。

琴的老家在东营，四年前大学毕业考到我们学校任教。虽是数学老师，却并不严苛古板，而是温温柔柔，唱歌一样讲公式，讲定理，将原本枯燥的数学，变成了学生们喜欢的科目。

一直想和她聊聊工作，聊聊生活，聊聊眼前的磕磕绊绊不顺遂，也聊聊诗和远方。在“又见”，可以喝茶聊天，看书写字，顺便挑走几件心仪的衣服，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就那么坐着沉默发呆，给自己一段虚度的光阴。

我是老客，店员振振浅笑盈盈地走过来，邀我们去榻榻米就座。榻榻米干净宽敞，盘腿而坐，低头可品茗，抬首可观衣。目光所及，皆是棉麻和旧物，低调内敛，却透着时光的亮度。

要了茉莉花茶。对于芬芳的琴姑娘，必须是茉莉。

茶桌是老式的，紫漆斑驳。茶席则是蓝染，起伏的蓝色边缘，像是雨后的山峦。公道杯是草木灰矿石釉的，哑光的釉面，摸起来有微微的颗粒感。茶台之上，它安静而又沧桑。旁边的小小花器插了花枝，几朵鹅黄的小花，散淡地开放。

茶泡好，茉莉的香气透过天青色的柴烧提梁壶，氤氲四溢。我为琴姑娘倒茶。传统的青釉单杯，手绘的芭蕉图案。清浅的颜色裹了黄亮的茶汤，真有“素瓷雪色缥沫香，何似诸仙琼蕊浆”的意境了。就在我倒茶的工夫，她居然去选了一件立领斜襟盘扣棉麻碎花的衣服，笑嘻嘻穿在身上。然后盘腿而坐，端杯闻香……那姿容那神态，俨然一位资深茶客。

我笑着说：“很专业啊！”她羞赧道：“哪里啊？我根本不懂茶。但是这样一坐，内心立刻就安静了。”我们举杯轻啜，茶香入喉，润肺贴心。我是70后，琴是90后，一对“忘年交”能坐在这里相对饮茶，也真是让人心生欢喜了。

一饮涤昏寐，二饮清我神。都说茶饮三道。第一道苦似生命，第二道甜似爱情，第三道淡如微风。但那天下午的一壶茉莉，却是从头香到了尾。

走出店门的时候，我和琴都有些意犹未尽。振振站在门口，微笑着让我们下次再来。店门口刻有对联，上联“念里没有西东”，下联“在在都是相逢”；横批“见了又见”。

白居易有诗云：“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那，就让我们以一杯茶的名义，约了再约，见了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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