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凉路
从兰州火车站伸出的两条道路像剪刀状展开:右边一爿是天水路,左边一爿便是平凉路。
在人们闪烁隐约的描述中,平凉路给人的印象是:处处藏着身揣利器的小伙子;充满了诡异而神秘的气息;夜晚,路上满是高一脚低一脚喝醉了的人……平凉路,似乎是遗失了的一段西凉古道。
地理意义上,平凉路南起火车站,北至黄河岸边的平沙落雁。其间,越过几条狭长的东西主干道,是兰州主要的南北干道之一。和所有的城市道路一样,这条道路有车水马龙、有觥筹交错,有挺拔的高层建筑,也有低矮密集的旧式巷道和楼群。这条路算不上最长,却汇集了兰州最大的人气。兰州火车站、长途公用汽车站、汽车东站均匀地排开;有兰州最大的百货商场——国芳百盛,有兰州最大的广场——鸽子翩飞的东方红广场,有甘肃省最高府衙——省委……走在这条路上,总能看到行色匆匆,大包小裹的人,连走路姿势甚至都有点怪异。他们或留着长发,或面容倦怠,或神色慌张,多是从甘肃的各个穷乡僻壤汇集到这里,又从这里向全国各地辐射出去,去往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地方,寻找属于自己的梦的年轻人。在记忆的版图上,凸凹起伏的平凉路,一直是拥挤的,灰尘扑面,充满了喧嚣、嘈杂和紊乱,也充满了淳朴、善良和直率,还有快乐、欢笑和伤感……
夹在山与河之间的平凉路,并不像外地人所想象的那样,被来自戈壁的苍茫与寒冷所包围,相反感受到的却是几分温热——来自于西边的冷龙岭,东边的兴隆山、南边的五泉山、皋兰山,北边的白塔山围拢遮蔽而成的温热。自皋兰山俯瞰,以平凉路为坐标,狭长的兰州被爽快地切割为二,既彼此独立,又相互关联。平凉路的北端,古老的黄河穿城而过,不分昼夜地自西向东流淌,岸边矗立的一架架巨大的古式水车,转动着,永不停息。
从广场东口向南走,牛肉面馆一家连着一家,大大小小各种不同招牌的牛肉面馆一字儿排开。清晨,男人们端着粗瓷大碗蹲在店门外的路边自顾自地吃面,吃完后只需将碗随手放在地上,店家自会前来收拾。也有例外,在名气甚大的“金鼎”牛肉面馆二楼,每人三五十元费用不等,毛细、二细、宽的……一小碗一小碗摆上来,精致得已不像兰州牛肉面,多了作秀的成分。许是店家怕来客嫌牛肉面吃法粗野,而专门改良了的,真正的兰州人是不屑于这样吃的。这些年,兰州牛肉面的牌子挂遍了大江南北,但兰州牛肉面离开本土就失去它本真的味道。平凉路上的牛肉面馆,只悬一块绿色的布幌子,或者一块绿色的牌匾,而外地的牛肉面馆常常冠以“正宗兰州牛肉拉面”的招牌,这多少有点“此地无银”的意味。
在平凉路上行走,会冷不丁地碰到一个素衣打扮,剃成和尚头模样的人,拦住你说:先生,好福气。总会有人因此好奇地停下来,三说两说,便把三五十元递给了人家。邮电大楼十字天桥下面,西北角一溜摆摊算卦的,卦摊上摆块红布,上面画着阴阳太极图,或放一筒竹签,或放几枚古铜币,神秘莫测的样子。汽车东站附近,行人们被几个长途客车或者出租车抢拉着。一位旅客,人被拉到一辆长途汽车上,行李却被抢到了另一辆长途汽车上。物是死的,人是活的,最终还是抢行李的长途车司机露出了笑容。
平凉路,就这样不经意地生长在一座城市中间,我们常常忽略和忽视了它的存在。它其实就是一部兰州志,或者说是这兰州志的某一页,写满了琐碎却血肉丰满的事件,写着一座古老城市的悲凉与静穆、肮脏与荣光……
平凉路,兰州的平凉路。兰州,有平凉路的兰州。
滨河路
滨河路的绿色公园,算是兰州人休闲的一个好去处。在那里面,有漫花儿的,扭秧歌的,打太极拳的。围观最多的,是一个秦腔自乐班。
“呛呛嘁呛嘁……”一位老者挥着一根树条,口中还喊着节奏,指导一位年轻人打干鼓子。几个拉二胡、板胡的老人,眼睛瞅着年轻人敲鼓点,手中的乐器适时地响起。
“焦赞请孟良禀,太娘来到。哈哈哈,太娘到了,太娘到了!”洪钟一样的秦腔,在各种乐器演奏完一段过门后,猛然间从人群中爆出,并向空中飘去。我熟知这出戏,是《辕门斩子》杨六郎所唱的一段,唱腔与道白相间,极有难度。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那嘹亮的声音竟然是一中年妇女发出的。她约莫四十多岁,头发烫成大波浪,化了淡妆。她边唱边比划着,那步态和表情俨然一个独步疆场的将军。仔细听她的声音,竟不像是用声带发出,更像在胸腔中轰鸣。
还没唱完,一个长得清秀的小伙子,到那位教人打干鼓子的老者前说着什么。老者点了点头,那小伙子忙做了一个揖。原来,小伙子给老者说情,希望能先安排上他的唱段。果然,下一出就挨到这个小伙子了。“一句话问的我红了脸面……”他反串《游龟山》中的胡凤莲,声音细腻婉转,把一位二八小姐演绎得惟妙惟肖。
“是不是有单位给他们钱呀?”我正和妻子小声议论着,一位老者转过头来说:“给钱,给什么钱呀?”他指着一位拉板胡的须发灰白的老者说,“瞧见了吗,那个老汉,是花寨乡的,好几十里路呢,他为了来这里给秦腔伴奏,还自费买了摩托车,每天驮着家什来。”
“那他们为了什么呀?”我还是有些不解。
“为了什么?就是图个红火,图个高兴呗!”老者指着围在伴奏最近的一圈人说,“你看那些人想唱,还挨不上呢!”
我再去看,看到唱者听者都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有人应着那鼓点的节奏时轻时重地拍着自己的大腿,有人把翘起的腿随节拍时疾时缓地晃动着……
看来,幸福与不幸福,只是一种态度而已。
甘南路
甘南路,兰州市老城区的一条路。这条路以前并不怎么知名,只是布满了一间又一间酒吧时,这条路才开始闻名。
夜幕垂下时,这条街道便被粉红、火红和绿色的灯光浸泡起来,啤酒麦芽和爆米花等食物的醇香开始在夜色中游走,间或夹杂着品牌不一的香水味。在甘南路,每间酒吧都闪烁着经营者的智慧,独特的装饰风格和别具一格的灯光各自张扬着。欧式的异域情调、木屋式原始情调、神秘的诡异情调依次铺展开……甘南路,成为世界风情展览一条街。夜色,把一间间自成风格的酒吧,把甘南路调制成一杯杯鸡尾酒,闪着炫人的光,让人迷醉,让人眩晕,让人幸福,让人恍惚。人的欲望、矫情,因着这些酒瓶,因着这些酒瓶中的酒,变得暧昧而放纵。
初来兰州的人,多对兰州牛肉面馆有强烈印象。大街上,悬着绿色牌匾或者幌子的牛肉面馆星罗棋布。那幌子和牌匾被北风呼呼地吹着,粗糙而单调。不熟悉兰州的人,便以为兰州大致如此,及至夜晚到甘南路,才会惊呼一声:兰州,原来也如此美丽,如此迷人!
甘南路上的酒吧面积多不大,显得巧而精致。较大的酒吧,内中也用花草树木隔成一处处小的空间,刻意营造出私密化的氛围。酒吧内,摆设的或是高大的椅子,或是用藤条编织成的别致的沙发。吊灯从屋顶伸出手臂,将光影投射下来,给小小的空间镀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每一件装饰似乎都是随心所欲,又似乎都是精心设计。墙壁上挂着一些客人涂鸦的作品,也有一些漫画和油画,风格另类而怪异,简单却不失情调。在幽暗柔和的灯光下,一间间酒吧透着或古朴或超现实的气息。孤独和音乐常常携着手,从墙壁中挤了出来,像一个人压低了嗓子在唱。人为的黑暗,让一切一寸一寸变得迷蒙和伤感,几分神秘,几分诱惑,还有几分暧昧。
夜幕降临,低低的音乐像雾一样漫过来。甘南路的酒吧,像燃起了一柱迷魂香,吧台上摇曳不定的红烛把人往黑暗深处拉进去,音乐也极尽所能地表述着酒吧从里到外的奢华、夺人、高雅、幽静……正在行路的人突然间变得犹豫起来:进,还是不进?犹豫之间,往往选择了前者。到了酒吧,红男绿女们不自觉地变得优雅。或斟一壶酒,或泡一杯茶,或要一杯香浓的咖啡。可以发呆,也可以心碎成花,每个人都是主人、寻梦者。人们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咖啡,一颗一颗吃着爆米花,叙述的语调平稳而缓和,杯盏的置放轻盈而灵动。一张一张纸牌被翘着兰花指的女士从一摞摞牌中优雅地抽出,又优雅地置放在桌面上。人们在这里自由地交谈,轻松地说笑。或许,他们正讲述着某一件往事,或者回忆着某一个日子。相遇、寻找、离别、相拥……在甘南路,人们可以暂时放下工作的疲劳,放下生活的烦恼、劳累与困顿……有人在欣赏音乐,有人谈笑风生。
乐曲始于什么时间,始于什么主题,又如何逐渐展开,如何跳跃和流动,人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在甘南路酒吧,人们只是享受着,不论孤独,不论寂寞,不论爱与不爱,一切都飘散在流动的夜色中,沉醉在金黄色的啤酒泡沫中,沉醉在暗紫色的咖啡中。
甘南路,是一种气氛,慵懒而悠闲。迷离、忧郁,且快乐。
天亮了,我们回家。天亮了,我们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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