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牦牛 ——甘肃文物启示录

2009年7月22日8时到9时，是难得的一次日食奇观。走在兰州的大街上，时不时可以看见手拿一张或大或小的照片底板、x光片，驻足仰着脖子往天上看的人。日食，民间的解释是天狗吃日。我看这天狗的嘴巴嫌小了些，所以我们看见的总是日偏食，如果嘴巴足够大，像牦牛一样，看见的就会是日全食了。

牦牛不管什么日偏食日全食，牦牛只是低头吃草，几只横穿公路的牦牛看看人看看车，然后慢慢悠悠不情愿地走开了。开车的司机直嘀咕，这牛角戳车上可就麻烦了——前天刚从甘南草原回来，现在还感觉眼前总是牦牛在晃悠。我几乎每年都要去甘南，一次次写到的总是轻盈的鹰，这一次，牦牛能给我的文章增加一些重量吗？

离开了甘南的牦牛，我们看这头甘肃天祝藏族自治县出土、考证为元代寺庙之物的，其体长1.18米，身高0.7米，角长0.4米，重75公斤，头部微微前倾，嘴巴半张开正在吼叫——太阳就在头顶，如果这牦牛嘴巴张大些，难道就有了吃日的勇气？嘴巴再张大些，我们随后看见的就是日全食了？但我更愿意相信牦牛是在以吼叫表达感激，感激丰茂的水草，感激无垠的天空和太阳。牦牛眼里的太阳，会不会是水、青草、酥油、牛粪饼的混合物？这是一头雄性牦牛，那么，太阳还应该散发出雌性牦牛的体味——以吼叫表达感激，我已经深信不疑了。

我家墙上挂有一野牦牛头，间距长达近一米的牛角已经风化成木质了，这样倒更显出了威风。想起春秋战国时的齐国人田单，就是靠着临时拼凑起来的一千头耕牛，牛身涂满红红绿绿的图案，犄角绑两把刀，尾巴系浸透油烧着了的苇束，冲入燕军阵营大获全胜的。

那天，我坐在沙发上面对着野牦牛头不知在想什么，埋头写作业的亲戚孩子忽然问我，什么是威风？我顺口就说，野牦牛头。不知她是不是写到作文里去了，但愿我没有误人子弟。

说到这儿，倒是想起儿子小学时写过的一篇文章《动物世界》，描述了一个孩子眼中的各类动物，其中关于奶牛是这样写的：挤奶工人一边挤奶一边给你讲悲剧故事，你鼻子一酸，可别挤出了酸奶——我断定这小子可以当作家。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儿子成了宗教文化专业的研究生，宗教和奶牛的关系会不会像是夜空的星辰和人心的秤那样遥远和玄奥呢？

我曾写过一首与牛相关的诗，《庖丁解牛》：善良的庖丁善良的牛

善良的刀子不愿碰着牛骨头游刃有余

善良的牛若是发起牛脾气——牛哇

俯首的牛不横眉

流着泪对最后一口草再见下辈子做草不做牛下辈子挨刀还找庖丁和鲁迅“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爱憎分明的斗士精神相比，我表达的是一种宿命吗？只有孩子简单快乐。想想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缺少的也许正是简单和快乐。

甘肃天祝向以盛产白牦牛闻名，并以白牦牛为朝廷贡品。一把白牦牛尾巴做成的拂尘，尽可拂去人间烦恼——那是佛界的维摩诘。狮子祥云下面的草地上，一头又一头天祝的白牦牛，忘记了人世的时间一样，不慌不忙地吃草，不慌不忙地等着肉身变铜身。

想到天祝藏族画家李生云，用笔墨在宣纸上不慌不忙的放牧着一头又一头牦牛，任朋友牵走一头，三笔两笔再放牧一头，朋友再牵走一头，不急，那就再放牧一群。李生云多少年如一日的在宣纸上放牧着牦牛，有时候，一拐弯还去了趟明代或者元代——我说的是一种传承的笔墨精神，但也许是他想瞅机会把元代的铜牦牛赶回来放牧？

天祝有一藏传佛教寺院名天堂寺。有一年的夏天，我住在天堂寺附近的村子里，看见一条哗哗流淌的大通河，看见一朵雨过天晴镶着金边的云彩，看见一块被哈达缠绕着的巨大的陨石，看见一头走来走去悠闲的白牦牛——全都是天堂寺的好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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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南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甘南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