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纸星星

马红红

光从国外回来了，分配在N城总部上班。

一天，姐姐带着孩子来N城看望他。姐姐的女儿很调皮，看着舅舅写字台上摆着一只棕色的小布熊，一把抓在手里，玩了起来。

光和姐姐聊天。

小姑娘好动，一刻也闲不住。这不，她又坐在沙发上，小手不停地在小布熊的身上抠着，小布熊就被抠出了一个小洞。

“妈妈，快看，小布熊会生小星星。”外甥女叫起来。

光和姐姐一齐朝沙发上的小姑娘望去，只见小姑娘的手里抓着几个五颜六色的纸星星。光走过去，抓起小布熊，把裂开的缺口弄大了一些，一些五颜六色的纸星星挨个儿掉了下来。

光惊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9年前的那个谜，似乎石破天惊般出现在他的眼前。

10年前，光和月在小城的一中读书。高一开始，光就发现他前排的一双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扫描自己。只是，他不敢证实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是不是真冲着自己来的。

月剪着齐耳短发，是语文课代表，负责收发语文作业。月发作业，走到光跟前，不敢看着光，也不直呼光的名字，只是小心翼翼地把作业本放在光的桌子上，然后给其他同学发本子。

偶尔，月会拿一道在光看来特别容易的数学题，转身向光讨教。光三言两语就把解题步骤搞定了，月讪讪转过身去，好像很自责的样子。

高二的第二学期，一次下课，同学们出去聊天，月坐在座位上，在折纸星星。课间活动的时间不多，心灵手巧的月不紧不慢，能折几个就是几个。

光看着很好奇，伸着脖子问：“语文课代表，你给谁折纸星星呀？”

“我给自己喜欢的人折呢。”月瞅着光，脸一红，慌忙低下头，小声说。

光没有再问。光知道，月折的纸星星绝对不是给他的。那么，月会给谁折纸星星呢？

高三了，大家都进入了紧张的复习阶段。下课了，很少有同学去外面“放风”。光看看前排的月，月仍旧挤那么一点点时间折纸星星。隔几天，月就会拿一道题转身向光讨教，光仍旧不厌其烦讲给她听。月听懂了，会小声说谢谢。

高考结束了，班主任组织学生联欢。联欢之后，大家要回家了。月跟在光的后面，拿着一个棕色的小布熊走了过来，递给光，说：“谢谢你给我辅导了那么多的数学题。”

光接过小布熊，冲着月笑着说：“没什么，应该的。”月羞涩地一笑，转身走了。光看着小布熊，小布熊黑豆一般的眼睛也看着光，似乎要说什么似的。光看着月离去的背影，记起月折的纸星星，记起月说的那句话：我给喜欢的人折纸星星呢。

光拿着小布熊，怅然若失。

那个暑假结束了，光去南方的一所大学读书。听说月的志愿不理想，被天津一所大学录取。从此，他们天各一方。

光去外地读书时，看到桌子上摆着的小布熊，顺手装进了拉杆箱。

宿舍里，光把小布熊放在书桌上。学习累了，他用笔在小布熊的鼻尖上点一下，小布熊的身子向后倒去，双腿就伸起来，接着又稳稳坐好了。

宿舍里，光把小布熊抛起，抓住，再抛起，再抓住。思念家乡了，光就对着小布熊诵读李白的诗，哼一些家乡的小曲儿。偶尔，还会拼凑起高中的一些片断，还会想起月的齐耳短发。

大二那年，光有了女朋友。毕业分配，女友要去支教。光签了去非洲的合同，期限三年。光去非洲时，顺手抓起小布熊，和衣服一并塞进拉杆箱，小布熊也跟着出国了。

女友去了甘南，起先和光联系密切，说好等光回来了，他们谈婚论嫁。可是，情分再长，也熬不过时间的侵蚀。三百六十多天过后，女友不再给光打电话了，光打过去的电话女友三言两语就挂了。后来，光发去的短信也是石沉大海，打去电话，收到一句：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光知道一切无法挽回，于是，在女友的空间里留了最后的话：祝福一切安好！

那晚，光喝大了，回到空空的宿舍，端着一杯茶，看着写字台上的小布熊，说，兄弟，跟哥哥干一杯！

第二天醒来，阳光很好，光吹着口哨去上班了，一切似乎没有发生过。但是，光的心底里仍然波涛汹涌。

失落的光把自己的心思倒给小布熊听。月明星稀的晚上，看着小布熊，光就特别感谢月。若不是月送给他的小布熊，他不知道那些孤独难熬的日子会怎么过来。不知道国内的月这时候在做什么呢？

3年之后，光从国外回来。光把小布熊摆在写字桌上，小布熊成了光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现在，一个藏了9年的谜，真相大白了。可是，青春却一去不复返了。人生若只如初见，这是多美的相遇啊。

光默默地捡起撒了一地的纸星星，一颗一颗塞进小布熊的肚子里，拿起订书机，把那个缺口一点点订好了。小布熊的缺口订好了，可光心里遗憾的缺口却越来越大了。

青春期的爱，就像一道月光，澄澈纯净。这道月光上，有内心最纯真的等待，有洁白如雪的期盼。只是，缘分的天空里，能在这道月光上舞蹈的人，又有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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