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化门比以往更热闹了,除了那些往来的商旅,买卖的经营者以及周边的人群,现在又出现了一支更为活跃的消费群体,那就是我们银矿的矿工,这些外表粗俗、行为邋遢的汉子并不吝啬钱财,他们喜好酗酒,来镇上找女人。对了,说到女人,我想我有必要提一下“迎春阁”。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的街镇上的,那座漂亮的小阁楼在拥挤的街镇上一出现就引起了我的注意,让我费解的是悬挂在门楣上的那块大匾:“迎春阁”,不晓得是什么所在。我领着小驼子大摇大摆走进屋去,立刻就被一群姑娘围住了,这些姑娘身着艳丽的服饰,涂脂抹粉,故作姿态,她们不避讳男人,相反还对我和小驼子表现出过分亲昵:“二位是找熟识的还是另选一位呀?”我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她们的样子像买卖人又不像买卖人,像买卖人是她们招呼人的态度,不像买卖人是没有看到她们所经营的商品。看着她们花枝招展的模样,我搞不清她们是做什么的。让我想想,这样一群漂亮的姑娘能做什么呢?我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她们能干些什么。
我问她们是做什么生意的?姑娘们都笑起来了。
“爷不是来找乐子的吗?”
我说:“你们经营什么?我并没有看到你们的商品。”
姑娘们挤眉弄眼说她们自己就是商品。
真新鲜,闻所未闻。我说:“你们是商品,你们是要出卖自己吗?”
她们却给了我肯定的回答,这是一群多么有趣的姑娘啊?
我说:“好吧,想出卖自己的姑娘们,谈谈价钱吧!”
话一出口,立刻就被姑娘们包围住了。我不知道这些姑娘们出于什么目的这么急于出卖自己。我告诉她们,我想把她们都买下来。
“爷不是和我们逗乐吧!”
瞧啊,她们是认真的。
“可是,我把你们买下来做什么呢?做姐姐?做妹妹?还是做老婆?”
姑娘们笑得更疯狂了,多么像风中摇曳的花朵啊。
小驼子附在我耳边说:“少爷,她们是窑姐,是婊子。”
看到我吃惊的表情,小驼子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当然知道她们是窑姐儿,这个傻瓜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驼子的话给姑娘们听到了,“干吗说得那么难听呀?这位爷既然看不起我们干吗还要到这种地方来。”
这样一群美丽的,天真活泼的姑娘竟然做了窑姐儿,竟然是和那种肮脏的交易联系在一起的,我想她们出卖的不只是身体,同时被出卖的还有人格和尊严。啊,这群美丽的姑娘……这些窑姐儿……我不想再戏弄她们了。我告诉姑娘们也许是我走错了地方,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可姑娘们并不想轻易放她们的客人走,我有些难以接受她们表现出来的过分热情,她们开始用惯用的伎俩对客人进行挑逗,这是一群没有廉耻的女人。现在看来,她们确实与其他女人有所不同,首先是穿着上,她们有意或者是无意袒露着自己的身体——赤裸的臂膀,敞开的胸襟隐约可见身体的一部分实质:白色或暗褐色的松弛或柔嫩的肌肤。我们知道,那并非用来作为展示的,那象征女人身体特征的部位现在却用来作为某种诱惑。另外,她们的眼神也有别于其他女人,她们流露出的是情色和欲望,那是一种令人不假思索的情绪释放,更是某种行为的触动和暗示。我想我的分析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跟在我身后的小驼子已经有了这样的特殊表现,他先是用语言挑逗姑娘们,但很快就有了更大胆的尝试,用手去触碰姑娘的大腿和臀部。他的行为得到姑娘们的回应,他的手被姑娘的大腿夹住了,这有趣的配合引发出姑娘们必要的笑声。
我已经走到大门外了,还有一个姑娘缠住我不放。
我说:“你看我像是来做那种事的人吗?”
她说:“像!”
我说:“哪里像?”
她上上下下望我一遍说:“哪里都像。”
她的回答令我感到悲哀,我让她不要再烦我了,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洋给她说:“瞧见没有?站在我身后的这个人,他是来找乐子的,你去陪他好了。”为了脱身,只能牺牲小驼子了。
小驼子说:“少爷,你不能丢下我。”他装着不情愿的样子,但我看得出他内心因无法抑制而流露出的喜悦。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辆黑壳的小汽车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汽车,矮矮的身子,却有四个粗壮的橡胶轮子,流线的外壳在阳光下漆黑锃亮,样子像一个急速奔跑的甲壳虫。对于汽车,我并不陌生,那是一种不借助骡马,而是靠喝油才能奔跑的机器,这机器的绝大部分是铁打造的,因此它看上去显得极为笨重,但奔跑起来速度极快;它即便是在静止中,也要发出突突突的沉重喘息声,像一个焦躁的病人,并且身上还藏着能发出怪叫的喇叭,那声音尖利刺耳,远没有马的嘶鸣好听。
可是老天,我想说什么呢?我已经不晓得该说什么了,我想这是我有生以来看到最为可笑的情景,我搞不清出现在我视野中的那个物体应该称之为马车还是汽车?说它是汽车却有两匹马的牵引力;说它是马车却又完全是汽车的形状,我给搞糊涂了。
我不知道什么人会坐在这样一个古怪的车子里,而且还带着十余个骑马的侍卫。小汽车在石镇的街头一亮相便引得许多人驻足观看,一群调皮的孩子兴奋地叫嚷着滚进车后飞扬的尘土里。我正在想它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黑壳小汽车已经停在了贺家的大门前。
镇长事先得到了消息,在大门外恭候多时了,不待小汽车停稳,便快步迎了上去。
从车上下来一个精瘦的小老头,小老头儿一下车就咳起来,像受了风寒,陪他一同来的县长用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小老头一边咳,一边不住地埋怨这荒野之路的难行。
小老头终于止了咳嗽,傲慢地用手中的文明棍指着镇长说:“你就是镇长(真脏)?”小老头的江浙口音让镇长没有听明白,他用目光去望紧跟在小老头身边的县长,县长倒是反应快,一迭声说是是是。看到县长也如此毕恭毕敬,镇长更是不敢怠慢,加倍陪着小心。
小老头是南京政府委派的视察员,此前曾做过一任工业部长,所以行为很傲慢,他把县长都不放在眼里,何况镇长了。他这次西行是另有公务,只是途中听说我们这里有个银矿,而且是当地的一个财主和外国人合开的银矿,便想来查看个究竟,不想途中汽车出了故障,司机一时难以修复,便只好用马来拉扯了。
视察员一行换乘坐骑去了银矿。
视察员围绕着银矿询查了一遍,最后还深入到我们矿井二十米处做了亲身体验,他对史密斯带来的那几台洋机器充满兴趣,当然,他最感兴趣的还是我们矿脉的分布情况以及矿石的生产量,矿石的含银量;甚至具体到一吨矿石能炼多少银子。关于这一点,精明的镇长拿出了一个很保守的数字,即便是这样一个数字也为视察员所惊叹:“啊,银子,好,好啊,是好东西啊!”视察员在一连说了几个好之后,突然冷下一张脸来,他反复无常的表情令人难以捉摸,不容我们有进一步的想法,他就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决定,责令我们立即停止开采,他要关闭我们的银矿。
镇长给搞糊涂了,愣怔了半天,以为视察员同他开玩笑,可视察员严肃的表情根本不像开玩笑。镇长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可我们的银矿开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停采,我们并不少民国政府一厘税钱,况且我们还有民国甘肃省政府颁发的采矿批文。镇长要拿批文来给视察员看,哪知视察员根本不屑于看,视察员说:“现在我宣布那批文作废了。”如此草率的一句话,我们的采矿资格就成了一页废纸。除了镇长,被激怒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史密斯,史密斯责问他凭什么关闭银矿?视察员说:“就凭你,一个外国人凭什么跑到我们国家来开矿?这是一种变相的掠夺。”视察员说日本人用武力侵略我们的国家,而你们这些文明人用所谓的先进技术来掠夺我们的财富,这和日本侵略者根本就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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