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安笔记（组诗）

□雁歌

坝下记忆

嘉陵江到白坪

飞龙到三溪

花儿开了到桔子红了

开心农场到朝门院子

我们被乡村辽阔的

景致，朴素的色彩

感动得流连忘返

一座茅屋到一台石磨

一架拌桶到一轮碾槽

一个土罐到一方灶台

壁上的镰到墙角的锄

秩序井然，守望在时光深处

房檐下，老妪坐在梭子前

神色安详，平静

把日子抽成一根根

纺线。仿佛连起昨天和今天

此时，灰色的瓦，沉默的农具

沦为乡村唯一的地址，或名片

晃动的竹林，花开的声音

时时提醒每一处村口

将一双双深陷的目光

拉回

云轨

云，是地上的轨

轨，是天上的虹

在草原，我看到

蓝蓝天上，白云飘

白云下面，马儿跑

一直以为，一朵云的飞翔

自由，辽阔，高蹈

后来，才慢慢发现

一朵云也有归宿

一朵云常与一座城市有关

在广安或小平家乡，我看到

一朵云格外温顺，如驯服的野马

横卧城市的上空

跨过川流不息的人群

盛开的触须，一头伸向

枣山。一头直抵牌坊

如炬的目光，始终注视

东门码头，以及渠江的走向

陆游广场

南宋烽烟，很急

巴山蜀水，很险

不知道，陆游以怎样的

姿势，拨开一路的风尘

来到凤山脚下

面朝阳光，只看见

他安然立于广场

没有铁马冰河入梦的神色

没有壮志未酬的遗恨

有风无风

他总是眺望田野，村庄

喜形于色，又若有所思

他要在日出前，把满腔的

文字，写进每一粒丰盈的稻穗

有人落笔惊风雨

而你，从翠湖划过东湖

笔下生花处，遍地冒出农家

在阡陌，在村口，在炊烟里

你挥毫的手，早已穿过中原

成为中国乡村最朴素的

一枚胎记

天井竖起耳朵

宝箴塞，一枚长满轮廓的

标本。困卧在嘉陵江畔

石屑层层剥落，枯叶片片飘飞

昨夜的梦，挂在树上，挂满石墙

一排排红灯笼，映现出

一座古塞的沧桑，只是

遮不了墙上斑驳的射孔

那只惊飞的鸟，已随帆影远去

听不见，弹孔射出的最后一次枪声

看不清，戏楼最后一缕婆娑的人影

找不到，甬道、房屋间最后一把钥匙

真想，把每枚射孔堵住

把每扇大门关上

把远去的背影拉回

拉回水缸，拉回天井。然后

仔细照照，段氏小姐的裙裾

是怎样惊艳了时光

仔细听听，浑厚如泥的川腔

是如何穿透铜墙铁壁

仔细探探，刚才欢歌笑语

为何瞬间草木皆兵

水缸无水。盛满一切虚无

包括真实和谎言，阴谋与良策

天井不语。只是竖起耳朵

是否岁月走漏了风声

原来，耳朵也可以进水

我才明白，这是人心的

另一通道

安丙墓

最后一根琴弦，唤醒了山风

最后一枚棋子，落在了山门

鸣金的鼓，在这里戛然而止

乱世风云，在这里安放如初

骨头，植进了白岩

名字，长成了庄稼

那把剑，仍悬在山顶

渠水嘶鸣，松柏森森

风一场一场，卷走

岁月粗糙的裂痕

还是无法丈量，南宋的

烽烟，抵达皛然山的

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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