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辉刚早年自行设计的石碾盘,通过柴油机带动碾轮碾压桐子。
杨辉刚仔细堆码油饼。
父子二人共同完成复杂的土榨工序。
两根装有铁筒的坚木。
碾盘中心轴承上方的组合齿轮。
用于挤压油饼的木桩。
□本报记者 杨茂 胡佐斌 文/图
上百年的木制榨油机,祖传几代的土法榨油,一丝不苟的操作程序,使嘉陵江畔的这座榨油房拥有了一个全盛时代。如今,难以为继的原料收购,现代压榨技术的日新月异,农村生活的蒸蒸日上,让这座榨油房的开榨品种越发单一,而开榨周期亦越来越长,加之油房主人年龄已至耄耋,今年的土榨或许是他们人生的最后一榨——
岳池县嘉陵乡福兴寺村5组的榨油房,坚持土法榨油数十年,主人是一对八旬夫妇。
6月18日,老两口将携同60岁的大儿子共同完成2015年的最后一榨——对年事已高、体力难支的两位老人来说,这或许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榨了。所幸,记者亲临现场见证了这一榨,或可说,这将是两位老人的土榨告别仪式。
传承百年的木榨机
榨油房是一座占地约两亩的长排瓦房,背山面水,后面是松林坡,前方仅百余米便是嘉陵江。房里的这对八旬夫妇,丈夫名叫杨辉刚,今年83岁,妻子曹均秀,86岁。别看两老年纪大,精神却很矍铄。
房内最显眼的便是木制榨油机了。它大体可分为油榨、撞杆、摆叉三个部分,几乎全为木头制成。
杨辉刚老人介绍说,油榨是榨油的主要工具,长约4米,直径1米左右,头大尾小,头部置于两层高的条石上,尾部则置于地上;其用料很是讲究,质地必须非常坚硬,而且是生长百年以上的树种。油榨又分为上合与下合两部分,上合为倒“凹”形,下合为“凹”形,这样上下相合成为一个整体。油榨两侧还用3组较粗的木柱将油榨固定,每组两根,深深植于地下,将油榨紧紧地夹在中间,顶端再用一根横木拉在一起,并用榫头固实。
撞杆长约1.5米,取材于直径约15厘米的硬杂木,杆的两头分别装上两个大铁筒,前者用于撞击,后者用于加重,增强撞击力度。整个撞杆的总重约150公斤。使用时,便用撞杆反复猛力撞击油榨上的坚木,从而不断将放入油榨上、下合之间的油饼往下挤,最终将油榨出来。
摆叉是固定撞杆的“门”字型支架,高约4米,顶端通过木棒与固定油榨的木柱相连,这样既能加强撞杆撞击坚木时的稳定性,又能使油榨在受到强力撞击时不会移位。而与撞杆相接的顶端横木则如一根轴承,可保证撞杆自由旋转。
“这台榨油机,少说也有100多年历史了。”杨辉刚老人说,早在他爷爷那一辈,就在使用这台榨油机了。解放前,杨家是开榨油房的个体工商户,杨辉刚从小就跟着爷爷、父亲学习榨油技术。但那时,他家住在白沙沱(今嘉陵乡白沙沱村),解放后,全家搬到了东关沱(今嘉陵乡政府附近),依然是开榨油房,并主要是为粮站代加工油类食品。1966年,杨家的榨油房划归人民公社,公社将榨油的全套器具搬迁到了福兴寺,作为榨油的技术人员,杨辉刚夫妇便又来到福兴寺了。上世纪80年代,乡政府又将福兴寺村的榨油房归还给杨辉刚夫妇私人所有。
“榨油生意最好的时候,还是在东关沱。”杨辉刚回忆,那时与粮站签订了代加工协议,榨油房负责油类食品的收购和榨油,然后把榨好的油交给粮站,“那时,榨桐子,榨菜籽,榨花生、芝麻等,一年到头天天都在榨。仅菜籽一种,每天都要榨350斤左右。”
土法藏着技术革新
随着榨油工艺的日渐落后,位于福兴寺村的榨油房的生意越来越少,并逐渐转移到以榨桐油为主——目前,农村榨桐油,似乎只有老式榨油房还在延续。
每年冬季,至第二年的四五月份,周边就有一些农民从野外采摘一些桐子回家,去皮成瓣并晒干后,卖到杨辉刚的榨油房。而收购来的桐子,要加工成桐油,也不是那么轻松,先后要经过炕、碾、蒸、榨四道工序。
在榨油房里,有一个长约3米、宽约2米、高约1米的炕灶,这便是用来炕桐子的。炕灶一次可炕500斤桐子,但要持续炕上一天,将桐子烘干、烤熟,再经过一个晚上的冷却,第二天再用撮箕撮进碾子里,将桐子碾成粉。
炕灶旁边,便是一个圆圆的直径约5米的石碾盘,边缘是石头围砌而成的深约0.4米、宽约0.2米的碾槽。碾槽里有一圆形的铁碾轮,通过石碾盘中心的轴承的旋转带动,便像车轮一般沿着碾槽轨迹做圆周运动,进而将碾槽里的桐子碾成粉末。对此,杨辉刚说,在很早以前,碾轮并非通过中心轴承带动,而是用牛来拉动,围着碾盘不断地转圈圈,“生意好的时候,邻居们半夜里便能听到牛拉得吱嘎吱嘎的响。”上世纪80年代后期,电力在农村逐渐普及,杨辉刚便开始自行设计,榨油房内能用电力代替的便尽可能采用电力代替。他在圆盘中心轴承上方安装组合齿轮,在电动机与传送带的作用下,最终带动中心轴承旋转。但后来,由于农村供电电压极不稳定,杨辉刚索性购回柴油机,取代了电动机。
桐子被碾成粉末后,就该上锅入蒸了。形如木桶的甑子一次可装入10斤桐子粉末,等锅中的水沸腾之后,再持续蒸上3——4分钟后,将粉末倒进早已准备好的饼圈里。饼圈由稻草作底,钢圈作围,一甑子粉末倒入后,再将稻草覆上,人工将其踩严实,一个油饼便做成了,然后将油饼放进油榨的上合、下合之中。就这样,两个配合:一人烧火,一人装饼入榨。
待连续放进20多个油饼后,便塞上一根根坚木将油饼挤紧,然后用撞杆分别撞击最上方的两根带有铁筒的坚木,进一步挤压油饼。待油饼被压薄后,取出坚木,再放进10多个油饼,尔后再放进坚木,继续撞击。
记者看见,在连续撞击约半小时后,油榨里的油饼便开始渗油了。桐油顺着下合的凹槽往下流,再沿着凹槽底部的油孔进入油榨下方的石缸里。杨辉刚说,一榨下来,要持续6个小时才能榨好。
负责拉动撞杆撞击的,是杨辉刚的大儿子、今年60岁的杨腾高。只见他拉着撞杆,在撞击坚木的同时,也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声。不到10分钟,豆大汗珠便挂满了他的脸上、颈上。
但杨辉刚说,现在撞榨要比以前轻松多了。以前全靠人工将撞杆拉到几米开外,然后拉着撞杆快速向油榨跑去,将撞杆猛力地撞在坚木上。但现在却不是这样的,将撞杆拉开并不需要人力,而是柴油机带动。
在刚使用电力时,杨辉刚便自己发明了一个用于拉撞杆的东西——拐曲。拐曲由一个直径约1.5米的大木轮和一个长约1米、与木轮中心相通的铁摇柄组成。用传送带将大木轮和电动机或柴油机相连,在电力或柴动力的作用下,大木轮旋转起来,并带动摇柄旋转。摇柄上固定有坚实的皮带,皮带的另一端则系着摆叉上的杠杆,摇柄旋转时,便带着皮带一紧一松,进而作用于杠杆:皮带紧时,通过杠杆作用,将撞杆拉离油榨;皮带松时,撞杆在自身重力的作用下,撞向油榨。此时,人掌握撞杆,一是为了对准坚木,二是在撞击中再加上一把力。
通过杨辉刚自制的拐曲,不仅能起到拉离撞杆的作用,还能达到连续两次减速的效果,从而保证撞杆按正常速度撞击。
而在撞击时,往往需要两人配合,因为要撞击的两个坚木,其位置高低不同,因此在撞击时,还需另一人在旁边通过手控杠杆调节撞杆顶部的高低,从而保证准确地撞击。在榨油的过程中,杨辉刚便与大儿子相互配合,顺利完成榨油过程。
老人或将告别土榨
现在,即便是只榨桐油,杨辉刚夫妇的生意也很清淡,“从去年到今年,总共才收1500斤桐子,所以去年没榨,积到今年一起榨。”杨辉刚说,现在的农民榨菜油都是拿到街上去了,街上榨油都用的现代化机器,要比木榨快得多。而农村现在的桐子树也很少了,需求量也远没有以前那么大,“以前家家户户点灯就用桐油。江里的木船多,新木船必须上了桐油才能下水,而且年年都要上桐油,以防虫蛀。”
如今,偶有一些年迈的农民背着晒干的桐瓣,以4元/公斤的价格卖给杨辉刚,加工成桐油后,杨辉刚则以40元/公斤的价格卖出,“收100斤桐子,大约能榨18斤桐油。桐油的销路暂时倒不愁,都是客户主动上门来购买,但桐子却很难收了。”
桐子难收,除桐子树大量减少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农户的收入水平大幅提高,真正寄希望于野生的桐子树生财的农户已经很少了——毕竟,到野外采摘桐子也是一件辛苦事,何况,还要去壳取瓣,晒干后再卖,换来的钱也并不太多。尽管杨辉刚给出的收购价也不低,“一斤桐子两块钱,可以买到一斤米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几年,夫妇俩也感觉越来越吃力。杨辉刚坦承,若不是长期留守家里务农的大儿子的协助,他们可能早就不榨油了。
卖桐油赚来的钱也并非两位老人的主要收入,他们还利用榨油房开起代销点,除日常的小百货外,还代销肥料,一年下来,代销赚的钱也能勉强够两位老人的开销了。
更让两位老人开心的是,他们有8个儿女,孙子辈有20多人,全都成人了,大多有稳定的收入。当记者问起逢年过节是否有孙儿辈略表孝心时,两位老人的脸上顿时挂满幸福的笑容。
榨油房是否还会继续办下去,杨辉刚并未明确回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要看桐子收得如何了。”
若按去年和今年的情况,杨辉刚要榨油还得再等两年,而那时,杨辉刚85岁,老伴88岁,他们还能轻松操作屋内这些笨重的老物件吗?其实,大家都明白,今年这一榨,或许就是两位老人人生中的最后一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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