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香■　韦祖杰

在和煦的春风和如柳絮般飘飞的春雨里，春风柔和地抚摸行人的脸颊，山色在细雨和微风中朗润起来，山间的溪水也渐渐地欢快活跃起来，而那遍布村头田边地尾和山岭上的枫树，不知不觉中，缀满嫩叶，让整个原野润染着光鲜亮丽的嫩黄。又是一年的三月三来了。

今年的三月三，在春雨春风中如期而至，母亲蒸煮的五色糯米饭，又在遥远的记忆中散发出香味来。

打小记忆起，我们兄妹几个便背着书包到村背南头叫做后林的地方去上学。

据外婆说，那里之所以叫做后林，是因为在1958年之前，长着一片茂密的枫树林。每到春天，暖风吹过，枫树的枝干上便张开密密麻麻的嫩黄的树叶。从远处看，像一簇嫩黄色的云团悬浮在村南头。大炼钢铁那阵子，这片树林被当做炼铁的燃料砍伐殆尽，不复存在，只留下“后林”这个令人无限遐想的名字。

日子就是这样平淡无奇地流逝。突然有一天，母亲从野外撷回一小袋嫩绿的枫叶，从菜园里采回一小把红兰，又从厨房灶边的墙壁上，拿下一束去年从山上采回的黄花时，我就知道，三月三到了，五色糯米饭准备开蒸了，母亲煮熟的红鸡蛋又能装进小网袋里，挂在我们的胸前，到小伙伴们面前炫耀了。于是，当晚母亲还在熬煮枫叶、红兰、黄花水浸泡糯米时，我们兄妹几人已经睡得甜甜的，做着吃糯米饭的美梦。第二天早上起来，飘香糯软的五色糯米饭和染上红颜色的熟鸡蛋熟鸭蛋已经摆在厨房里。就这样，三月三的五色糯米饭在不知不觉中烙在我的记忆里，枫叶的清香慢慢地融进我的血液里。

今年广西将“三月三”确定为我们壮族的传统节日，趁着放假，我回了趟老家，又吃上母亲蒸好的糯米饭和红鸡蛋。

糯米饭还是像往年一样，盛在一个簸箕里，红蓝紫黄白五种颜色耀眼有序地排列着。枫香氤氲，红兰馨香缕缕。我盛了一碗糯米饭，细细咀嚼。米饭依旧那么糯软香甜，含在嘴里，那枫香、红兰的馨香不停地钻进鼻腔，全身通泰，心旷神怡。

母亲说，今年的枫叶是采自外溪岸边外婆田头的那棵枫树。

我知道，那棵枫树是我读高中那年母亲栽种的。那年7月，我和母亲到外溪岸边外婆家水田收割稻谷，临近中午的太阳照得我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于是我无意中说了一句，如果田头有一棵枫树遮遮阴就好了。“双抢”过后，母亲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棵枫树苗，种在靠近外溪的田塍上。枫树生命力极强，只要有水和泥土，就能生长。母亲在炎热的夏天种下的这棵树，第二年竟然成活下来，至今已有30多年，树干也有成年人大腿般粗了。可以想象，母亲是无法攀爬上那么大的枫树了，母亲所采的枫叶是用绑在竹篙上的镰刀，慢慢割下来的。她如此不畏艰辛地采集枫叶，就是为我三月三这天回家能吃上香甜可口的五色糯米饭。

我深深地吸一口气，慢慢品着糯米饭里沁人心脾的枫香，看着日渐衰老的母亲，眼眶不禁湿润了。

母爱、枫香。在这个生机勃勃的春天里，它镌刻着我童年的欢乐时光和成长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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