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高考什么样

广西河池沈向农参加过1977年、1978年高考的人，虽然年龄不一，经历迥异，但那种责任感和使命感，不是今天的考生能够体会的……其实，人生何时不赶考？40年前的那场考试，是我从青涩走向成熟的历练，让我怀念和感激……

1977年11月全国恢复高考，各省、市、自治区自行出题。1978年7月，真正意义上的全国统一命题高考，被我这个桂西北福禄山中的农家仔碰上了。我是15岁，弱不禁风的高中在校生，能参加高考制度改革后第一次全国统考，很幸运，又很“倒霉”。幸运的是，有了平等竞争、改变命运、为国效力的机会；倒霉的是，小学到中学9年黄金时光，在“半工半读”中度过，学业荒废，功底不深，又无前人“考经”可鉴，还有很多“老三届”，一股脑儿涌进来，与我们应届生一起挤上“独木桥”。高考中断10年间，他们的手上过早被镰刀锄头、机器扳手打满了老茧，考卷是一种非常陌生的事物，许多人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来参加的。

那年理科考6门，政治、语文、数学、物理、化学、英语；文科考5门，政治、语文、数学、史地、英语。文理科的英语，仅供录取时参考，不计入总分。我选了高校录取人数不多的文科，交上5角钱报考费，便在校长和老师的教导鼓动下，准备上考场一搏。

7月7日。我就读的那所公社中学，当“钟”用的钢板被敲响。考生手持半巴掌大的、不贴相片的准考证，羊群似地呼啦啦挤入考场。座位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两人一桌，没有谁担心夹带或抄袭。当时没有谁这样，更何况，当时对高考空前的重视：考场外，有背“美三零”步枪的公社基干民兵站岗和巡视。更不可思议的，是上天还多给我筑了一道防线：我的同桌，竟然是一个在生产大队完小校附设高中的女考生，我不认识的小巧、俏丽的双辫姑娘。这让腼腆得一见女同学就脸红的我，更是动弹不得。

试题并不太难，比今天的电视有奖问答“你一天吃多少餐饭？”“你想结婚吗？”“你的老婆是不是女的？”等问题差不了多少。考题差不多就是填空、名词解释、问答题、作文、简单计算题、应用题等几类。如政治：什么叫哲学？语文：什么叫句子成分？数学：什么叫方程？作文题复杂一些，是材料作文，把一篇2000余字的《时间就是速度》，缩写成500余字的短文。这和1980年的达芬奇画蛋的故事，根据段意写500字以上的议论文《画蛋有感》一样。这种题型，我们没有练习过，许多考生无从下手，最后都跟着达芬奇学画蛋——得了最高分：“0”。

那年的试卷，只有八开纸折为4页16开，用折角的方式保密，即答卷第一页右上角被折叠后密封，上面贴有一张小纸片，印有考生准考证号，考生在核对正确后，撕去小纸片，这样答卷上就没有任何标记了。考试结束的敲钢板声响起，考生全体起立。监考员一一将试卷答卷、草稿纸等全部收起，钉好，装入档案袋，密封，签字，拿走，不知送向何处，留给我们的，是朦胧的希望和无牵无挂的等待。

没有家长陪考。偌大个校园空空荡荡，连通教室的走廊，更显得空寂静谧。绝大多数家长都是乡下人，距考地遥远不说，也没有陪考的意识和概念。考生自己就是家长。教室里倒是坐得满满的，到了时间，讲了注意事项，就唏哩哗啦考起来了。一次开考了十几分钟，一个满头大汗的男人推门而入，给妻子送准考证来了。当时没有“替考”，监考人都是本公社、本中学的老师，基本上认识每一位考生，他妻子已经被监考人允许按时考试了。倒是有人窃笑：看人家那男人，多恩爱啊！还有一阵唏嘘：多大的事儿啊，还特意送个破准考证？

那年全国共招生录取40.1万多名大学生，只是参加高考人数的1/29，与今天2∶1的录取比例真有云泥之别。当年考完二十多天后，考分反馈到学校，我们全校150余名在校考生，均未上大专线。我的总分数181.5，是本校上中专线的13人之一，文科排名全公社第二。其中，英语11分。这11分，其实是靠选择题打“√”打“×”得来的。本校根本没有外语课，考前请来老师补了几节。由于当年上级规定，在校应届考生不能上中专校，所以本校上中专线的文、理科13人第一次高考均遭遇“滑铁卢”。于是，第二年即1979年的7月，我们13人再次见面，又一同踏上这座“独木桥”。

当年高考志愿表格上面，有一栏“是否服从国家分配”，就是今天说的校际调配。这一栏，父母和老师都嘱咐过了，不仅要填“是”，还要写上“坚决服从党和国家的分配”——能考上一所学校，“为中华之崛起”去深造，掌握本领，为国出力，为家乡“四化”建设作贡献，足己。谁还为读什么学校去挑肥拣瘦？录取前后一段时间可以查分、询问录取情况。我周围许多临近上线的考生，因查获分数而被高校录取。

我们参加的高考，“自我”的意识是很朦胧的，没有夹杂“改变命运”“跳出农门”“升官发财”“得颜如玉”“有黄金屋”之类的私心杂念，只有一种“为中华之崛起”的崇高责任感和使命感。感受最深的是高考影响了中国的命运，改变了一代人的命运，都有了公平参与考试和接受高等教育权的机会。

我怀念和感激我40年前的那场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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