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龙眼熟了

又是一年八月天，正是龙眼成熟时。

前些天，应广西美术特级教师刘玉菲之邀，我们一行六人，驾车去了一趟信都——我的老家，也是龙眼的故乡。

龙眼又名桂圆，外形圆圆的，和杨梅一般大小，外皮有些粗糙。没有成熟时龙眼呈青绿色，吃起来很涩，成熟后就变成了黄褐色的果实。

剥开它的“外衣”，又鲜又嫩又白的果肉像是一颗无瑕的珍珠，让人垂涎三尺。轻轻一咬，甜丝丝的，顿觉满口生津，唇齿留香。果肉里面还包着一个乌黑透亮的核，犹如龙的眼珠子， “龙眼”便由此得名。

作为岭南佳果，龙眼和荔枝一样，季节性很强，上市的时间很短，通常只在七八月才有，且不易保鲜。有补气血、滋补、有益心脾等功效，湿热体质的人不宜多食，食用过多易引发“龙眼病”。比如上火、生湿热及引起口干等症状。

龙眼伴随着我的童年记忆，甜蜜而忧伤。

很多年前，每次回老家，总能看到老屋旁的一株龙眼树，那是我祖父亲手种下的。

在我的记忆里，祖父一共种有6株龙眼树。除了老屋旁这1株，另外还有5株分布在三个不同的菜园里，那是我家最引以为荣的“固定资产”。遇到龙眼树开花时节，祖父会喜笑颜开，一脸“繁花似锦无限春”之慨。

小时候的我，放学回家，看着那些挂满枝头的龙眼果，都会情不自禁爬上树去解馋过瘾。或是干脆拿来一根大竹竿，将“太熟了不好下手”的果实击落，或是往龙眼树上掷石块，看着一颗颗圆润熟透的龙眼果朝四处散落开去，然后拾捡来吃，那种甜蜜的感觉好比热恋。

在祖父的精心护理下，我家的龙眼树无不出落得枝干苍劲，树叶繁密，为路过的行人创造了一方凉爽的空间；不仅如此，夏天到了，满树的龙眼果垂下来，从这里路过的乡亲还可以随手摘下，扒开金黄色的外壳，品尝着晶莹剔透、又嫩又脆的果肉，让缕缕甘甜沁入五脏六腑，那叫一个爽呵。

我读小学二年级时，因为和邻居换了菜地，连同那两株龙眼树也易了主。后来，邻居为了建房，就把这两株龙眼树砍掉了。可惜呵，那是我记忆中最好吃最甘甜的龙眼果，从此永远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长大后参加工作，每每从那旧菜园走过，就会情不自禁地回忆起甜蜜的过往，想起远逝的金色童年。

再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种在同一个菜园的3株龙眼树日渐凋零，果实是越挂越少。前年我还和几个同事爬树摘过，味道还好，尚存儿时的滋味，但过不久它们也逃不过被砍掉盖新房子的命运。

但在我的记忆深处，还是祖屋门旁的那株龙眼树让人印象深刻。而它的命运，也如同栽种它的主人，令人唏嘘。

在那个年代，因了这龙眼树生长在路旁，根本不设防，每个路过的行人都可以免费吃上一回“自助果”，以至于树上的果实等不到它真正成熟的时节就已经成为大众的腹中食了。我对这种“一人种树众人摘”的现象不免心里忿忿然。这时，慈祥好客的祖父便会抚摸着我的头，满脸微笑，不置一词。他在村里人缘极佳，与他乐善好施的性格不无关系。

在我的印象中，祖父是一个普通人，没什么突出贡献。他善良温和，对自己要求很低，与世无争，以自己的方式度过一生。比起某些自己一辈子没活好，却喜欢肆意“指点江山”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另一种成功？

可就是这样一株龙眼树，却在那一年春节，经历了一场劫难。

那天，姐姐一家回老家探亲。晚上，顽皮的小外甥吵着要在老家的院子里放烟花。不想这一放，竟放出一场不小的火灾。一枚小小的烟花星沫不偏不倚落到干燥的稻草堆上，顿时燃起冲天大火。火势来势之猛，出乎我们的意料，紧挨我家祖屋的一间堆放干柴杂草的茅房已经着火，如不及时扑灭，势必殃及我家所有房屋！

我们都惊呆了。就在这十万火急之际，随着一声“救火啦”，“快取水来”的呐喊，数十名邻居和晚归的路人纷纷加入到救火的行列来。大伙挑水，拿桶，能盛水的工具都派上了用场。恰好离火灾不远处有一个池塘，为大伙取水灭火节约了时间。终于，在众乡亲的齐心协力下，大火灰飞烟灭。我们忙不迭向义务施救的众乡亲致谢，他们只是嘿嘿笑笑，丢下一句“可惜这株龙眼树了”，走了。

这话把我从慌乱中提醒过来，赶紧回望离稻草堆不远处的龙眼树，我的天！已有近一半的树身面积被大火烧焦了，黑漆漆一片好不惨然！

如今，这株劫后余生的龙眼树也已不复存在了。二十五年前，我敬爱的祖父，也在一次交通事故中不幸辞世。可是载满我童年记忆的龙眼树，连同我祖父慈祥的面容，一直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满地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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