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寻古

冉金灵

我们在风起时到达鹰嘴崖，和我们一起到的，还有雾。

鹰嘴崖位于苍溪县八庙镇。崖顶是块平整的巨石，几棵桠柏在风雾里垂首不语。和桠柏并排站立，远处辽远的嘉陵江就奔入眼底。身后的农田里，着枣红棉衣的大娘正在择菜，她大声告诉我们，到山腰去，那里才好看呢！

沿崖顶右侧的羊肠小道向下，憨相十足的巨石散列于道路两旁。巨石圆圆大大，是缄默不语的行道树，苔藓墨绿，那是时光的吻痕。

从半路折入山林，向左，鹰嘴崖名字的来历就在绿树掩映的左前方。

俯身、侧腰，避开苍耳和刺藤，寻觅与奔赴，风声里，我们有些急不可耐。

树林尽头，凸起一面崖，崖上悬出大小石块数十个，石块上厚下薄，强大末端有弯钩，肖似鹰喙。这一崖的石，如群鹰撕裂山石即被封印，只余嘴尖。此时江风阴冷，柏林沙沙，衬着这一崖的鹰喙石，真真有些吓人。我大着胆子攀上崖侧一块巨石，探头去看，只见崖前方还有无数的鹰喙石，或大或小，高低林列，在雾气里泛着微微寒光。

返回小路，下行数十步，再折入林中，向前，越往前走路越窄。站定前观，脚下是条凿开崖壁，仅余单人通过的砂石小道，贴墙向前移动，左侧崖壁褶皱处垂下的思茅草就乱濛濛绕上肩头，半山腰的绝壁上插着些彩旗，和秋霜浸染的丛林似为一体。前行十余米，一堵条石砌成的墙上留有空空的门洞，跨过去，眼前之景让人惊叹。

甬道宽阔平整，可并行四人，外沿垒有石条，作为安全防护措施，一些石条上錾痕清晰，还有几个圆圆的柱脚石，有鱼戏莲叶錾纹。石壁内凿有石室一间，内无杂物，地面錾痕形如“井”字，在“井”的上方和左侧，有石坑两个，棱角分明，如刀削斧砍而成。靠门的石坑为一小型蓄水池，水位线终年如一，不闻水声，不见泉眼，舀干内部的蓄水，只稍片刻，又复如是。

出石室，四面环顾，上下数十丈，江面、丛林，浩茫一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画面，皆在脚下。

崔姓向导指着掩映在红树黄叶中的彩旗告诉我们，那里藏着鹰嘴崖的另一个洞穴。自然造化的神力让人感慨，又让人无奈：灵秀之地有一个可赏玩的去处就足够了，太多真让人心生嫉妒。

霁痕初晓，雾气后退，转过那些高耸的柴垛，一角屋瓦在霜露里静默。阶阶菜地从薄雾中露出曲线，柔和秀美，苍鹰穿过崖壁，飞向嘉陵江边，淡蓝色的炊烟从村庄孤直地升起来，大地一片晶莹。一畦畦田地用圆石围沿抱着油油的菜苗，如怀抱子孙，在这山间围垦田地需要多少石头啊！幸好石是这里的主角。

屋主人是位留守老人，姓袁，八十多岁。老人说，那洞大得很，三室一厅呢，年少放牛时经常去玩，里边的石头器具一应俱全，石铲薄而透亮，后来破四旧，这些石制器具全被掀下了山崖。我们沉默着向前，田埂分开菜地和竹林，几株枇杷树在冷气里默然开着花。

当脚下的荒草小径渐与山石灌木融为一体，我以为洞穴就在前方了，可前方刺藤缭绕，已无路可去。老人说，洞在这上方呢。

抬头，依然是一片断壁，几根碗口粗细的柏木绑成栈道的样子，离地三米左右才设有横梯，二十余级后，又有数十级石阶，几面彩旗在石阶的终点处飘飘摇摇。队伍中个高腿长的辞赋家一马当先，他用力摇了摇木梯，几个大步，身影就消失在洞口。我们借助于乡民从家搬来的竹梯，终于得以进洞一探究竟。

在彩旗招展处，有随花瓷石，就泉通沼，雨雾迷蒙，乔木荒凉，烟霞万壑皆在脚下，看的远，心情自然畅达不少，曲径寻幽，终得偿所愿。

入口石壁上的錾痕已被时光抹平，进入石室，环顾这三室一厅里，石柱、石坑、壁面碑记的存在，让这里比第一个洞穴更有烟火气。入门石室左壁刻有“咸丰三年冬月初二……”字样，迎面石壁隐约的“……临江渚，佩玉鸣鸾……”字迹，所录为《滕王阁序》末尾诗文，可知此处曾有读书人居住或游历，可惜墨痕褪去，石质风化，风流难存。与正厅同靠崖壁的另一间石室里，临江石壁有石窗一对，一圆一方，圆者如二郎真君额中竖眼，从中望去，崖壁倒垂一二衰枝枯草，挑起远处江面烟波一缕，寒潭雁迹，孤鸿轻影，败叶飘飘落落，霁烟若隐若现，山曲水曲中可见沧海之浩茫，迤逦不尽之感顿生。

石壁另一侧，有凹槽连接洞外，凹槽两侧泥迹隐隐，槽中还余黑色物质，看着这石室中窗口、通风口、排水口、凹槽的设置，一间远古石器厨房就展现在我眼前，这凹槽则是烟囱所设处。抚摸石壁，如抚摸一个千古的故事，一个大荒岭下原初的事实，这冷硬清瘦里，裹着一个真实的世界。

厨房隔壁的石室为三室中面积最大者，但藏于最深处，光线难及。打开手电，隐约可见室内向下凿有一长宽高均二米左右深坑。想起当地一老人袁婆婆曾说，数十年前的一个中午，她背着红薯来这洞中储存，晚上回家就生下了老幺。可是袁婆婆老了，搭了竹梯也不敢再上来看看了，我想问问她是否当年就把红薯窖在这个坑里，可是这已没有意义了。我打着手电想去这石室看看是否壁上还刻有古人的只言片语，进入深坑是否还有石阶隐于某处，但脚下有物绵软滑腻，胆怯，遂返。

站在洞口，望一望古人这智慧的留存，望一望此处的青山隐隐绿水迢迢，那薄雾霏霏的江面涛声依旧如故，往事却如云烟消散。古与今，逝与存，当这二者如此鲜明地并存时，登高怀古、望古感今，让人不由地嗟叹生命之匆匆了。

新闻推荐

苍溪公安召开警示教育大会

本报讯（李源记者郝飞）22日，苍溪县公安局组织召开警示教育大会，全局民（辅）警参会，会议以视频的方式开到各派出所。参会人员集...

苍溪新闻，有家乡事，还有故乡情！连家乡都没有了，我们跟野人也没什么区别。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苍溪县一直在这里为你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