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萌驿前的一声长叹

朱德宇

绿柳明黄的时侯，我们夜宿昭化葭萌驿一客栈。客栈有一处题壁，颇引人注目。“初离蜀道心将碎，离恨绵绵。春日如年，马上时时闻杜鹃。”（无下阕)

此时，历史上这位冰肌玉骨绝色佳人花蕊夫人缓缓向我们走来。据《宋诗纪事》“花蕊夫人”条说：“夫人姓徐氏，蜀之青城人。以才色入蜀宫，后主嬖之，号花蕊夫人。效王建作宫词百首。国亡入宋，备后宫。”

“君王城上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花蕊夫人一首不朽名词《采桑子·题葭萌驿壁》，顿时秒杀十四万男儿颜面。翻看历史封存，后蜀十四万守军竞不敌六万宋军，蜀主孟昶自缚出城受降，是可惜也，是可叹也！

受降次年也就是宋太祖乾德三年，同样在绿柳明黄的时候，亡国君主孟昶、花蕊夫人与一行三十三人被押赴汴梁。此一行也曾夜宿葭萌驿站，花蕊夫人感怀国破家亡的哀愁，在馆壁上题了这首《采桑子》，因军骑催促，只得半阕。

说起这个花蕊夫人，曾经也与苍溪有一小段交集。据说花蕊夫人路过县城小锦屏山烟丛寺，曾向张仙人问计生子之事。

苍溪县城小锦屏山的烟丛寺，又名烟囱寺，为一个叫张远霄的道人所修建。张仙人先后在苍溪县云台山、灌县青城山修道，于云台山得无名氏指点成为高道。张仙人擅长弹弓绝技，百发百中。旧时过年祭神的时候，当地家家户户都要买一幅张仙神像，贴在烟囱旁边。俗传天狗会从烟筒里钻进屋来，吓唬小孩，吃小孩，或者给小孩传染天花。将张仙像贴在烟囱旁，天狗就进不来了。张仙神像旁还常贴上对联：“打出天狗去，保护膝下儿”，横联是“子孙万代”。所以，民间说张仙神既能送子，也能护子。家破国亡的花蕊夫人，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在押送进京的路上，竟然向张仙人求起子嗣来。后来，张仙人终究没有施展法术让花蕊夫人留下龙种。另一种解读或许可以为张仙人解解压，曾记得花蕊夫人作过一诗，“三月樱桃乍熟时，内人相引看红枝。回头索取黄金弹，绕树藏身打雀儿。”可能花蕊夫人过苍溪烟丛寺是向张仙人学弹弓的，这更符合逻辑，被押进京途中如此闲情，算是娱乐至死的后唐版本。

宋灭后唐，红颜薄命的花蕊夫人成为赵匡胤的妃子，但她对孟昶依旧念念不忘，在宫中挂孟昶的像。据说，有一日，赵匡胤退朝略早，便信步来到花蕊夫人的宫中，他见花蕊夫人正在叩拜墙上的一幅画像，就问花蕊夫人“你供奉的是谁啊？”花蕊夫人忽见赵匡胤问起，赶忙镇定心神，缓缓答道：“这是俗传的张仙像，虔诚供奉可得子嗣。”赵匡胤一听花蕊夫人在求子嗣，立刻龙颜大悦。花蕊夫人不失为一奇女子也！

当年或许写到“春日如年，马上时时闻杜鹃”时，身在葭萌驿中花蕊夫人想起了死后精魂化做杜鹃鸟的蜀主望帝杜宇，看着亡国夫君孟昶，再写不下去了，搁笔长叹，“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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