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雄关:最美“月亮门”

2016年9月29日（农历八月二十九）

出葭萌关，沿翼山而上，踏上最年轻的金牛道。

驱车凉亭子，徒步青石板古道柏树拐、十里碑。虽骄阳似火，但蓬勃的野草还储存着三更的夜雨。多年不见的蜗牛被我们小心绕过；苍耳、惹子沾满衣裤；所幸没有蚂蟥追随；火棘（救军粮）如苟老师的故事一样多，像星星之火，大有燎原之势。

前面又一段青石板古道埋进牛头山。拾级而上，有点气喘，不得不放慢脚步，像蜗牛一样缓慢爬行。这体力不知与古人相差多少倍。

猛抬头，一道残存的月亮门矗立眼前，摇摇欲坠的样子，这就是天雄关关门，出葭萌关后剑门关的第一道铁门坎。

《县志》中说：“（天雄）关之地势雄险而扼秦蜀古道要冲，峰连玉垒，地抱锦城，襟剑阁而带葭萌，距嘉陵江而枕清水，诚天设之雄也。”故名“天雄关”。因处牛头山腰，又名牛首雄关。

这里原建有压关阁楼式关楼。两层，上为阁楼，下为金牛道，由专门人员守护，掌管启闭通行。如今阁楼不存，压关城墙还在，可以想象出当年的情形。

残破的关门、关墙，斑驳的碑刻，凌乱破旧的亭阁以及被荒草掩抚的青石板道路，还有那棵森森古柏，都在争相向我们述说它曾经的辉煌。

“嗨嗬，嗨嗬……”村民在抬石板铺建上牛头山的游道，新时代的“五丁开道”。见我们拍个不停，问个不停，都争着讲故事。

石碑大多漫漶，字迹被风化。我不敢伸手触摸，生怕碰掉它开裂的石甲。“看不清字好可惜啊。”一村民听我喃喃自语，拉我到另一块碑前，“你来看这块碑，像面镜子，小时候我在这玩耍，能看见它照见桔柏渡的船。”此碑石材与其他石碑不一样，青白如玉，如今虽无他说的那般光泽，但字迹清晰，毫无漫漶。老乡说这是龙骨石，附近没有这种石材，产地在15公里之外的白龙江岸边。

是谁如此看重天雄关？如此用心精选石材列碑錾字？

细看碑文发现是郭志融清咸丰4年春所作《观牛头山》诗：“百折不能到，牛头高莫窥，竟望如缥缈，但觉行逶迤……”郭志融先后任大足、成都县令，潼川、四川知府，后调任安徽安庆知府，清咸丰七年（1857年）调任扬州知府。按时间推测，此碑应是从成都赴安徽任职时所立。想必郭先生再也没机会往返金牛道，立碑在此，以纪念往返蜀道的艰辛岁月吧。

龙骨石的坚硬足以抵挡岁月的磨砺，让我在这里与他轻松相遇。

另一些石碑上有关于“甘露寺”“观音阁”的记载。在甘露寺之前这里是纪念关羽的关帝庙。天雄关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也曾道佛并存，且各有信众。

一位老乡说他祖上所传清代天雄关传急件是这样的：驿卒一来，就在关前燃号火信烟；出发时，吹响牛角号音（有长短音之分），桔柏渡码头上的渡船立即划过江来等候，以便驿卒一到就可过渡。因为急传饬令与边关牒报，需日夜兼程，日传四百里；一般性邮件则日传一百里，就不用这么紧急，按流程即可。

天雄关距昭化古城西北方向7.5公里。按“五里一塘，十里一铺，三十里一驿站”计算，天雄关是位于昭化与大朝驿中间，并非大驿站，为什么能成为蜀道名关，频频见诸典籍史册文学诗歌之中？

“葭萌治地四面环山，三面临水，以天雄关为屏障，上接朝天声势联络，下接剑阁首尾呼应……”也就是说，昭化城池万一被攻占，防守者也可退避天雄关居高临下以伺机收复。天雄关虽属小驿站，但地理位置却因雄险而特别重要。于是，宗教流派在此汇聚；过往文仕在此立碑錾字。此处最早为关帝庙，后有甘露寺，长期道、佛并存，信众各进各门。

民间传说天雄关始建于三国蜀汉，不是没有道理。也许那时仅仅为镇守汉寿城而设。唐宋以前官驿并不经过天雄关，经天雄关而上至剑门关“当时系僻径也”。后因嘉陵江泥溪浩常常涨水难通，于宋、元改修驿道时于牛头山北麓设天雄关，明·天启四年再次改建驿道，天雄关即成为通京大道上的一处重要关节点。

今天，当我们站在这扇关门前，虽看不到“一关凌绝顶，迢递插星邮”（清代何盛斯《天雄关》）的盛景，但还有“黄竹丛祠绕，青苔战碣留”的残存，散发出古关的强大气场！一路走来，委实不多。

关前可见广元盘龙机场，“天下第一山水太极”，但却看不见昭化古城。《县志》曰：“城殊善藏其用，自东北来者一路，山势联络而城不可见。见城则及桔柏渡矣。自西南来者，迤迡下翼山十五里，直抵山鹿而城不可见，见城则及西门矣。”古城藏在鱼眼里，东北、西南在15里内均看不见城池，如此妙藏，在冷兵器时代，具有天然的防守优势。《县志》还说，翼山是昭化古城的坐山，像凤凰展翅，古人怕这只凤凰飞去，故而在翼山之末修城以镇之。

既“藏”又“镇”，一举两得。山水的精妙，配以人的精明，天地人在这里和谐、平衡而有序地运动着。这一过程印证了古人的哲学思想，以“太极”为天地本原的天地生成论，是古人阴阳五行、天人合一观念的具体体现，具体实践。

新建庙宇内供慈航真人，陈设与装饰全是道家元素。原来，昭化旅游业兴起时，古城周围的宗教文化统一为道教，曾与之并存甚至比道教还兴盛的佛教一律取缔。于是，天雄关、牛头山、云台山在灾后重建中均建道庙，分别称天雄观、牛王观，云台观。曾经的甘露寺、摩云寺、达摩寺成为历史记忆（广元宗教界相关人士述其原因：1、广元周边佛教较为兴盛，信众可自由选择。2、昭化古城“山水太极”的天然盛景为道教元素。3、昭化古城历史深厚，三国文化密集，三国时期佛教只在宫廷流行尚未传入民间。4、天雄关、牛头山、云台山最早本为道教场所，算是回归本源）。

再次回望一眼残存的关门，其摇摇欲坠的样子有些让人担心。真希望它能得到更加有力的保护。毕竟，它是我们回望历史的通道和载体，透过它，我们可以捡拾历史长河中的那缕缕光辉。

（元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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