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带我去打工

◎吴剑阁

我上初中的时候，正是“读书无用论”在农村大行其道的年代。大部分孩子初中都没毕业就跑到南方的深圳、广州等地进厂。到了初二上学期，我们班竟有十几个同学都跑到南方打工去了。学习成绩不好的我也蠢蠢欲动。

班主任李老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找同学们一个个谈心，还利用平时放学和周末的时间挨家挨户找家长们做思想工作。有的家长客气地跟李老师敷衍几句，有的家长则直接表示：“很多大学生毕业都找不到工作，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既给家里节省开支，又给家里挣钱，真是一举两得。”一席话噎得李老师半天说不出话来。

随着年关的临近，那些在南方打工的同学们也回到了村庄，看他们出手阔绰，我的心也飞到南方去了，只是苦于没有亲戚朋友在南方打工，只好暂时将辍学打工的想法压在心底。

初二的暑假前夕，一向反对辍学打工的李老师破天荒宣布：这个暑假，我带你们到广东去打暑假工！早就想打工的我们高兴坏了，而盼望着孩子们能挣钱的家长也支持李老师的做法。我们一行二十来个同学跟着李老师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深圳，落脚在一家塑胶电子厂里。

第二天，我们就上岗了。二十多个同学分配在包装部的流水线上，产品源源不绝而来，我们手忙脚乱地忙碌着。最初的新奇很快被机械的劳作所取代，只剩下不断地重复。那个上午，我忙得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下了班，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厕所，等我来到食堂才发现队伍早就排成了长龙。随着队伍缓缓地蠕动，终于轮到我了，一看却是水煮黄瓜和南瓜，一点油星也看不到。就在我吃饭的当儿，一个同学喊：“剑阁，还不快点，中午连班。”所谓连班，就是只有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除去上厕所、排队，时间所剩无几，只好匆匆忙忙洗完碗往车间而去。

那个晚上，我们十点钟才下班。回到八人间的宿舍，洗漱完毕，筋疲力尽的我们趴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深圳的天气很热，车间里只有几台吊扇咿咿呀呀地转着，就这样，我们熬了一个多月，来时意气风发的我们一个个疲惫不堪。临近开学，李老师召集了我们：“这个厂是我同学开的，如果你们想打工就留下，如果想回去上学，下午就可以结工资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结果惊人的一致。

回到学校，我们很少提及那段历史。不爱学习的少年突然间就懂事了。第二年，二十多个打暑假工的同学全部考上了高中。而我高中毕业选择了当兵，然后考取军校，成长为一名军官。再后来，我转业来到警队，成了一名人民警察。在我们辖区，有不少工厂，每当我到工厂作法制宣讲看见那些忙碌的工人时，时隔二十多年的往事又清晰地出现在我面前。

感谢李老师，感谢那个燥热的夏天，让我明白了读书的真正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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