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牵挂的路上

父亲把一本小册子从书桌最里面的抽屉捧出来，仿佛捧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那本小册子是他亲手写的家谱。父亲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从收集家族人员姓氏资料到梳理成稿，再到在电脑上打字成文，最后用毛笔书写成册，终于完成了这本家谱。

我曾不解父亲所做的一切：十五六岁时从贵港平南县出来参军，复员后到柳州定居，远离了老家的一切。如今老了，何必还要操心这事？每每问到此事，父亲总是摇摇头，在书桌前继续他的“作品”。有一次，他对我说：“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回老家，你三伯父把你扛在肩头上，带你去村委会看木偶戏……”父亲没有再往下说。

我知道父亲的心思，当年把我当洋娃娃扛在肩上的三伯父离开了人世。岁月无情，父亲的六个兄姐先后离世，如今只剩下他了。

虽然我不常回老家，但偶尔还能回忆起那一方土地。老家的屋子就坐落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鸡鸭鹅等家禽在溪边漫步。不远处就是田地，生长着金黄色的稻谷。田埂旁的泥土里，散落着几朵洁白的小花。和广西许多村子一样，它被城市化的浪潮卷起又放下，除了马路变宽敞，商店变多了，绝大多数的时候还是保持着原来的风貌。

就是那样一个普通的小地方，它养育了父亲及其兄姐。无论父亲走到哪里，家乡永远是他无法割舍的地方。

不禁想到了我不久前在台湾眷村纪念馆的墙上看到作家朱天心的一句话：“原来，没有亲人死去的土地，是无法叫做家乡的。”当时我就被这句话击中。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从家乡出走、启航，走向一条远离家乡的路。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够抹去家乡留在自己血液中的东西？当在外面的世界被伤害得遍体鳞伤的时候，蛰伏于内心家乡的呼唤就像母亲的安慰，帮我们舔舐伤口，让我们重新出发。就连偶然听到一句有关家乡字眼的句子，都莫名地让我们得到慰藉。

原来，我们每一个人都走在牵挂的路上。

路的那一头，是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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