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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福根文/供图
大桂林好多地方都有一个量词:bònɡ,桂林话读音是“泵”,意思和普通话的“挂、嘟噜、串、把”近似,但是又不完全相同。“bònɡ”指可以提溜在手中的、数量不少的同样的一种事物,打比讲:一bònɡ柿子、一bònɡ葡萄、一大bònɡ钥匙……
那么,“bònɡ”字哪样子写?是写成“泵”吗?
来看看下面这首歌诀:
一点一横长,
二字口上梁,
两边丝扭扭,
中间马大王,
左一长,
右一长,
心在底,
月在旁,
打个钩钩挂衣裳。
这是童谣?还是什么民谣?
都不是,是一个字谜的谜面,也是一个字的书写顺序的歌诀。这就是老辈人传说的大桂林方言中“bònɡ”这个字的书写笔顺。
这是笔者从小就背得出的歌诀。讲起来就蛮久远了,上世纪70年代初期听小学语文老师林少建讲的这首歌诀,至今仍然记忆深刻。林老师说,他1960年代读初中时就听人说过这个字和它的书写顺序口诀,后来高中时又多次听人说过。
去年笔者又听到桂林师专年逾八旬的退休老师莫伦,还有刚刚退休的该校老师潘玉华讲起这首歌谣和那个神秘的字。莫伦老师说这首歌谣是他小时候听老师讲的,可见这首歌谣流传应该有百年以上的历史。
笔者特意请书法家潘玉华把它书写如下(图1):
长久以来,大桂林民间认为“bònɡ”字就是这样写的。真是笔画“一大bònɡ”啊!从造字法看,似乎是一个会意字,用笔画的“一大bònɡ”,来会意“多”。这是大桂林方言的一个特别的方言词和字。
从词义上面来讲,在大桂林“bònɡ”和“串”是有区别的,“串”多半指的是纵向的,有单根什么索子状的东西贯穿起来的东西。“bònɡ”的量更大,倾向于指横向膨胀的事物,往往多串的东西才构成“一bònɡ”。比如讲:“一bònɡ”腊肉,那至少是好几块腊肉;“一bònɡ”葡萄要比一串葡萄多,多半是几串葡萄才能称为“一bònɡ”葡萄。
看看“一bònɡ”柿子(图2):
歌谣在流传中产生不同的版本,但是大同小异。比如,还有这样讲法的:
一点一横长,
二字口四方,
两边丝扭扭,
中间马大王,
左也长,
右也长
心字底,
月字旁,
打个金钩挂衣裳。
包括在写法上也有不同的版本,但也是大同小异。
比如林少建老师说右边的“戈”字是和左边的月字旁的“月”一样,是独立书写的,并且“一点一横长”是独立的,像“言”字的前两笔,“戈”也独立写,不借用“一点一横长”的一点和下面的一横。
令人想不到的是,桂林和北京、陕西相去千里,北京、陕西竟然也有类似的字!但是意思不同。
真是无巧不成书!在以前没有网络的情况下,为什么千里之外的不同地方的人们会有类似的字?真是难以解释。
你看看北京的写法(图3):
这是北京延庆人最常用、最具特色的方言字,读作“shuànr”,发音类似于“涮儿”,意思是“什么、啥”。北京延庆永宁镇的人念“wà(袜)儿”。延庆民间风俗陈列馆陈列着这个奇怪的字。
延庆的“涮儿”书写口诀是:
一点一横长,
言字顶房梁,
你扭我也扭,
你长我也长,
中间加个马大娘,
心字底,
月字旁,
金钩挂衣裳。
你再看看陕西、山西的写法(图4):
陕西人把一种面条喊做“biǎnɡbiǎnɡ面”,他们写的字就是上面这个。
至于讲到书写的口诀,那就大不相同了:
一点戳上天,
黄河两头弯。
八字大张口,
言官朝上走。
你一扭,
我一扭,
一下扭了六点六。
左一长,
右一长,
中间夹了个马大王。
心字底,月字旁,
拴钩搭挂麻糖,
推着车车走咸阳。
你看看,蛮有意思的吧?字形相近,连读音“biǎnɡ”和“bònɡ”都相近。
在阳朔就有这样一家西安人开的面店(图5):
笔者分别背对背问老板和老板娘:“biǎnɡbiǎnɡ”是什么意思?他们都说是指和面时在面板上摔打面团发出的声音。大概相当于“啪啪”或者“嘣嘣”这样的声音。
其实,我们桂林人讲打枪的声音也是“biánɡbiánɡ”。还有,以前没得洗衣机,连肥皂洗衣粉都不多的1970以前年代,拿衣服去河边、塘边洗,尤其是洗很脏的衣服和被子蚊帐,往往拿个木头的棒槌去捶打衣物。洗衣物时那种捶打衣物的声音,桂林人也喊“biánɡbiánɡ”声。和陕西、山西人不同的是,桂林人讲的字是第二声,他们讲的是第三声。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桂林人先发明这个字,还是北京、陕西人先发明这个字?年代久远了,一时还讲不清楚。
也有学者考证讲,这个“一大bònɡ(泵)”的“bònɡ”字,写字就是“朋”字的。那好像读音不对啊?“朋”是送气音,声母是“p”。那是因为古今读音的发展变化造成的。其实“朋”字的声母在古代是不送气音,它的反切是“步崩”,广西籍语言学大师王力先生构拟的“朋”字的古音是“benɡ”,是不送气的。直到今天,保留部分古音的全州话读“朋”字也还是不送气,读起来像“甭”字。
为什么“朋”是“一大bònɡ”的“bònɡ”的意思?古代曾经拿贝壳做货币,五个贝壳为一串,两串为一“朋”。“朋”在甲骨文和小篆等古文字里头的写法是会意字,看起来就是一“bònɡ”贝壳。
甲骨文的“朋”字(图6):
小篆的“朋”字(图7):
近代国学大师王国维有一篇《说珏朋》的文章,对“朋”的意思进行了详尽的考释,认为:“所系之贝、玉,于玉谓之珏,于贝则谓之朋……盖缘古者五贝一系,二系一朋。”就是讲,拿绳子串起来的玉叫做“珏”,拿绳子串起来的贝壳叫做“朋”;上古的时候拿绳子串起来的五只贝壳为一“系”,两“系”贝壳叫做一“朋”。
我们今天讲“朋友”“狐朋狗友”“呼朋引类”“朋辈”“朋党”“朋比为奸”,其中的“朋”字,都表明不止一个人,一定是两个和两个以上的人才会存在“朋友”的讲法。
另外,自古以来都有学者认为,古代“朋、鹏、凤”三个字本为一字,后来分为三字,这是文字发展变化历史造成的古字与今字的差异,“朋、鹏”是“凤”的古字。按这样看来,“一大bònɡ”的“bònɡ”字又是“凤”字,也是“鹏”这个字。为什么?“朋、鹏”的声母是“b”,“凤”的声母是“f”,二者声母不是不同吗?其实,上古时代是没有“f”这个声母的,今天读“f”的声母有些字在上古读音近似“b”。
按汉代许慎的《说文解字》中所讲的:“凤飞,群鸟从以万数,故以为朋党字。”百鸟朝凤,凤凰一飞,鸟群成千上万地跟着飞,“粉丝”超多!确实是“一大bònɡ”鸟的样子。下面是甲骨文、金文和小篆写法的“凤”字(图8),有点“一大bònɡ”的感觉吧?
至于讲到“鹏”,按庄子《逍遥游》的讲法:“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毫无疑问,大鹏鸟确实是一种“一大bònɡ”的鸟!不信看看古文“鹏”字的写法(图9),是不是“一大bònɡ”?
中国人起名字时,男把爷的喜欢“鹏”字,取其“鹏程万里、一飞冲天”的豪迈、远大、雄伟等意思。女把爷起名字喜欢“凤”字,那是美丽之外,还暗含百鸟之王、从者如云的意思。不管是哪个人,要是真能够成“鹏”成“凤”,那当然是业绩“一大bònɡ”、粉丝“一大bònɡ”、下属“一大bònɡ”了!
这个“一大bònɡ”的“bònɡ”字,在大桂林话里除了用做量词,其他方面很少用,只在小把爷的游戏里头有个词喊“龙bònɡ”。小把爷为了在游戏前分组分队,或者决什么胜负,常常先用“赛(读sēi)红赛”的方法,这种方法也喊做“捶龙bònɡ(泵)”,类似石头剪刀布和猜拳。大家先定游戏规则,讲定手心是白板,手背是黑板,要么是以黑板为胜,要么以白板为胜,或者是以多为胜,或者是以少为胜。规则已定,由其中一人发口令:“赛———红———赛!”大家同时一齐出掌,看出掌情况,按规则定胜负。打比讲7个人一起耍,要是规则是多数胜,那么,当大家一起“赛红赛”时,3个出白板,4个出黑板,那么出黑板(手背)的小把爷胜出,出白板的就输了。
那么,这个“捶龙bònɡ(泵)”里头的“龙bònɡ(泵)”是什么?依笔者的见识,在大桂林,乃至广西桂柳方言区,有一种美食,柳州、河池等地都喊做“龙bònɡ(泵)”。其实就是“灌肠”,有点地方喊“血肠”。是指杀猪时,预先准备好糯米(一般不要淘洗)放在盆里,杀猪时拿放了糯米的盆来接猪红。把混合了猪红的糯米,像做腊肠那样灌进猪肠里头,煮熟或者蒸熟,就是广西传统美味“龙bònɡ(泵)”。
因为“龙bònɡ(泵)”是整条或者是长段蒸煮的,像条龙,熟了拿出来才切片的。在切片前,从锅里取出时,“龙bònɡ(泵)”确实是条长龙那样“一大bònɡ”的样子。可能因此得名“龙bònɡ(泵)”。
讲了那么多,至于“一大bònɡ”的“bònɡ”到底是哪个字,留给读者去判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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