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乡村教师的那些年

杨世清

1994年9月，18岁的我从城固师范毕业分配到距离高川街两公里的柏林乡中心小学任教。对未来满怀憧憬的我兴冲冲地来到学校，看着学校分给我的用竹笆子隔开的一间不足10平米的办公室兼宿舍的房子，以及破房顶上吊着的一盏昏暗的电灯，我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这就是我要生活的地方？这就是我要工作和为之奋斗的地方？”环视良久，眼泪情不自禁地悄悄滑落。

第二天，我来到班级教室所在地。那是一间怎样的教室啊——学校旁边村委会的一间破旧会议室，泥墙上到处是洞孔，窗子上的塑料纸破破烂烂，低矮狭小的屋子里，几十个娃儿插笋子似的挤坐在一起，瞪着一双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我。这就是我班的教室？我的伟大的教书育人生涯就从这里开始？一时间，迷茫、困惑和失落紧紧交织在我的心头……“老师好！”一群衣着破旧、眼里满含期待的孩子们已经站起来向我问好了。我赶紧调整好状态，打开书本，开始上课。

几天后，德高望重的罗登让校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伙子，听说你爱看书爱弹琴，我把学校的图书和报纸收发工作交给你，那架刚配发的脚踏风琴也由你管理使用。”从那以后，学校的音乐课上总会听到我一边弹奏着风琴，一边带着孩子们纵情高歌。《童年》《让我们荡起双桨》《每当我走过老师的窗前》《好汉歌》《中国娃》《大中国》等一首首耳熟能详的流行歌曲回荡在这所山沟学校里。

1996年9月，我从柏林小学调到下高川中心小学。那时我每月只有269块钱工资，乡财政半年还发不了，管了自己还要管家里大的开销。（我家住在半山上，土地贫瘠，靠天吃饭，那几年天旱少雨，粮食连年欠收。父母患有严重耳疾没法出门打工挣钱，家里还有80岁的爷爷和上小学的妹妹要照顾。）加之还要去汉中教育学院上函授进修学历，经常身无分文，总是借东墙补西墙。盼星星盼月亮等到工资下来，学校会计把伙食费和借款扣掉，手上已所剩无几，支付完所欠商店和食堂的账，又是身无分文了。一个人独自走在冷清的街头，想着上函授的学费还没有着落，想着还要给家里买粮食买化肥……眼角不免又湿润了

痛苦归痛苦，失落归失落，纠结归纠结，可生活还得继续，回到宿舍，翻开剪报本，摘抄路遥《平凡的世界》里的励志语，把小说中的人物和现实对比。爷爷七老八十了还下地干活儿支撑风雨飘摇的家庭，爷爷不就是孙少安吗？自卑敏感，寒窗苦读寻找出路的我不就是孙少平吗？相似的苦难人生，让我在孤独无助里稍感抚慰。我默默走到风琴前，按起琴键，轻声哼唱起周华健的《风雨无阻》：“爱是漫长的旅途，梦有快乐梦有痛苦，悲欢离合人间路，我可以缝缝又补补，提着昨日种种千辛万苦，向明天换一些美满和幸福……”琴声在宿舍里回荡，我已是泪流满面。等我缓过神抬起头来，猛地发现和蔼可亲的罗大发副校长站在我的身后，他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有委屈说出来就好了，男子汉，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他从桌子上拿起我做的剪报翻了翻，向我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这剪报做得好！一直坚持下去定会有收获。”

从那以后，我做剪报的信心更足了，简报内容也更丰富了：有励志名言，有重大时政消息，有教育教学理论，有生活知识，有音乐和即兴伴奏知识等等。阅读书报和做剪报让我的知识更丰富，眼界更开阔，思想更敏锐。2000年，我参加县上赛教和察院街小学教师选聘，成功荣获县级教学能手并被选聘到察院街小学，开始了新的工作和成长之路。

“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有过泪有过乐，还记得坚持甚么！真爱过才会懂，会寂寞会回首，终有你终有梦在心中！”在高川教书的六年难忘的时光，有苦难有幸福，有欢笑有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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