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上元观走走

云飞是该写写上元观老街了，老街坊王东山劝说我，因为要修复有些破败不堪，东倒西歪的老房子。这些院落的房屋大多属于明朝建筑，时至今日，人已无法居住。

我的童年就住在上元观南街，南街大多数居民姓衡，也就是上元观最负胜名的慈禧太后干女儿衡寡母的后代们及衡家大家族人们。上元观人讲述“衡寡母告状”的传奇故事都津津有味，且一个比一个讲的生动传神。可惜版本有些差异，男人们常常为了证明自己讲的是最真实而斗嘴甚至动手。有个碑文说衡寡妇有“闭月羞花之容，沉魚落雁之貌”，慈禧太后就是因看到年少的寡母，美貌如花且泪流满面，楚楚动人而生怜悯之心，才收为干女儿的。有缘份的是，我成人后与寡母一支后人认识，亲眼看到当时画家给衡寡母画的画像。苗条的身段，鹅蛋脸上柳叶细眉，真是一幅大家闺秀荣华富贵相貌。传说衡寡母被困在西安的慈禧太后收为干女儿，她个人家庭恩怨的官司也自然就赢了，她们家是衡家最富裕的，衡家是全汉中当时数一数二大富贵人家。衡寡母给慈禧太后祝寿送了多少银子，不得而知。到现在挂在衡家祖宅大门上的金扁上三字“进如退”还在。这三个字有门道，顺读是进如退，逆读是退如进，是否从这三个字读懂衡寡母咋能进西安拜慈禧太后为干娘，打赢了一个年轻寡母咋看也打不赢的官司。

上元观小镇是汉中平原稀松平常普通小镇，可这个小镇咋会产生这么一个富可敌府的财主？仔细一想，衡家可算得上那个时代精于田产管理，又善于开发搞商业资本的经贸家。她们衡家有万亩土地，有驰名大江南北的地方土特产红豆腐。家里开有药店，货铺，衡家烧酒房，开办的有上元观唯一的私塾学校。上元观老街北临汉江，方便水上货运，南傍巴山脚下，山货丰富。南沙河，西有干沙河，三面环水，土地肥沃，自古盛产水稻小麦，“上元观耕耘”属于城固八大名胜景观。处在这样一个优越的地理位置，上元观可谓是天汉大地鱼米之乡的白菜心心地位，出现衡寡母是合乎情理的。它的厉害不在于它的四条正街十二巷，高大威武的护城墙，四个三层高雄壮美观的城门楼这样的大排场。这样的布局构架在陕南两市属于唯一的，这是旧长安城在陕南的浓缩版。而在于能充分利用它的便利而悄然自我珍重，柔中有刚，绵里藏针，不露声色。年级轻轻，弱不禁风的女子打赢了震动朝野的难缠官司，成了名副其实的慈禧太后干女儿，衡寡母名震西北，而后又不贪恋荣华富贵住在西安，或者跟随慈禧太后去到北京，而是把自己深深的藏在这平凡的小镇，宅在深宅大院里，不要大贵，不要大红，而只要如汉江河水般细水长流平民生活。

生活在上元观老街的人们，一如她宁静平淡。老衡家茶馆，摆着一排排矮木长条桌，乌黑的茶具，上好的炒青茶，大冒热火的大茶壶，五十多岁服饰齐整的茶博士，几十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们，打着古老的子页牌，押着几毛钱一块的筹码，日子在这里悠悠打个旋，继续慢慢流了去。老西街是个吃食街，老黄家黄酒馆、付家热面皮菜豆腐、秦家浆水面馆、高家鸡汁混沌小吃店。余家酱肉铺，余老头六十多岁，一米五左右个头，剃个光头，精瘦干练的很，下午时分，把酱的红油油的猪口条，耳朵，肥肠，猪蹄子酱肉盘子顶在头上，在四条老街上晃悠，晃悠一圈便卖个净光。南街的门面房整齐而又个个与众不同，开杂货铺的，卖针头鞋垫的，缝补换拉链的，修伞换脸盆底的，代人写书信的，打金银手饰的，卖十二月精黄酒曲的，还有两三家手工纸扎店，还是显得熙熙攘攘。中午时分，乡下人来上街的多了，街道本身窄，难免不是人踫人，就是人撞在电动车上。不过不要紧，进出这里的人们至少有个点头交情，讲个礼数，是打不起来架的。熟而不熟的总爱喊声老表，三扯两不扯就是亲戚了。到茶馆酒馆被揪住坐下喝上二两。平时来碗面皮菜豆腐，吃完喝完回家。兴致来了切半斤酱牛肉，或猪口条，猪耳朵，一瓶上元观老白干一人半斤，干完杯中酒散摊。

上元观老街听说今年十月份就要全面修复完工，对外开放了，好事情。老街上的小老百姓们期待着。“我们欢迎来外地客参观。”“我们马上也能挣外地客人的钱了，咱们可得讲究点”。“咱得上心拿出绝活。”当然最高兴的还是名声在外的红豆腐老板，他暗暗地下功夫，提高红豆腐的品质，及时改观外包装，将红豆腐纸盒子恢复成古老的竹笼包装。

上元观老街的子弟们，无论你现在浪迹天涯，还是在他乡荣华富贵。人生难免会有觉得气闷的时候，孤独的时候，处在七上八下的时候。不妨回到上元观老街看看，到护城河城墙上转转，登上三层城门楼，下来再到十二条小巷走走。渴了累了，到老街吃上碗热面皮菜豆腐，喝二两上元观老白干，枕一弯汉江月夜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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