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营盘和古沮水相遇

周志峰四月中旬，朋友约我去勉县张家河拜访另一位朋友。他自驾车走留坝，说是有一条路可以通往张家河，沿途还可以欣赏“寒溪夜涨”遗迹，感受农耕文化田园，翻越六盘山一样奇险的太子岭，穿过绿草如茵的狮子沟牧场，在一个叫营盘的小镇左拐，沿一条河直达目的地。朋友描述的沿途美景深深吸引着我，我便欣然同往。

在马道，我们凭吊了“寒溪夜涨”遗迹，瞻仰了凤凰山上巍峨雄伟的凤鸣禅寺古建筑群；在火烧店，我们徜徉于月亮河畔的农耕文化园，拥抱青山绿水，流连田园风光，体验农耕文明，重温儿时记忆；在太子岭，我们登顶远眺，重峦叠嶂，群山逶迤，青岚轻下，沟谷静美。暮色四合，我们终于小心翼翼地从太子岭盘旋而下，到达安详静谧的狮子沟牧场。牧场牛羊已归，坦荡的草地上，几棵古树掩映着几截残垣短墙，尽管破败了些，旷远沧桑的古风犹存。

复行三公里，到一座小镇，驻车问道。路边一位老者告诉我们，此地乃营盘，去张家河要左拐。但前方道路施工，颠簸难行，往常三两小时的行程至少得五六个小时走。看看表，当时已下午7点，前路未卜，继续前行已无可能。

我们临时决定夜宿营盘。

夜深人静。沿着夜宿农家门前的道路散步，走到路灯尽头，抬头仰望，天空明净如洗，好似碧波万顷的湖水，深不可测。一颗，两颗……定睛看上几分钟，天上的星星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密密麻麻地撒在碧蓝的天幕上，银河也像一条淡淡发光的白带子，横卧在繁星璀璨的长空，安详恬静地流淌着。大约至少有30年未见到如此深邃美丽、繁星闪烁的星空了吧，我和朋友都很兴奋，多想好好看看浩瀚的星空，看看苍茫的群山，深深地感受一番静谧的山乡夜色，但其境过于清寒，不宜久留，便惆怅而归。

夜半，我被一片亮光惊醒。坐看，原来是浅浅的月光透过后窗爬进屋来，如亮光光的水洇了一地。我悄悄披衣下床，伫立在后窗前向外望去，黑黢黢的山岭上空，月轮旖旎在暮春深夜。

我轻轻拉开房门，月光哧溜一下钻了进来，轻柔地不动一丝声色。站在阳台上，如水流泻的月色下，近处的房屋轮廓清晰可辨，树影婆娑。远处的山峦隐约可见，尚未熄灭的路灯清清冷冷，与空中的明月交相辉映，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翌日，天不亮我就起了床，我想清清楚楚地看看这个紫柏山下的三国古战场——营盘小镇。

只见平畅轩阔的葫芦形川坝，被两岸青山夹峙，一条小河顺着右岸的山脚穿境而过。平坝的东北隐隐可见紫柏山枯黄的高山草甸，西南是绵延不绝、层层叠叠的连山。小河从东北的群山夹缝流进葫芦嘴，在西南的葫芦底形成两三亩大的湿地后又钻进了大山的缝隙。平坝上，良田数顷，屋舍俨然。川坝中心新建了百米长街，青石板铺就，两边店铺林立，古朴而清雅。长街把小镇一分为二。一边星星点点分布着一些原住民居，与田园嘉禾间杂。另一边则分布着四个标准足球场和一些在建的大型酒店。昨晚和女主人聊天得知，这里已经建成足球小镇，近几年陆续培养了几位国字号足球选手，小小山城靠足球已名扬天下。门前群山环抱中的营盘足球训练基地，正是他们的训练场。

我暗自庆幸自己误打误撞，竟奇迹般地遇见这恍如隔世的桃源秘境，奇迹般地留宿了一个晚上。营盘小镇沟谷深邃，川坝平坦，水绕峰合，林木攒繁。充满传奇色彩的铁笼山峭峙殊绝，乃扼守陈仓古道的天然关隘。铁笼山对面是逶迤奇绝的紫柏仙山。重重叠叠的大山上，亿万棵青草、树木的根部沁出的一滴一滴的水，凝聚成数以万计澄澈明亮的清溪流泉。一道道小溪流遍布沟沟壑壑，兼收并蓄，带着草木清韵，和着山野之风，汇聚成眼前雪浪奔腾的小河。

营盘的小河宽可丈余，夹岸两溜烟柳蜿蜒数里。软软的柳枝上新发的叶片儿鹅黄嫩绿，在晨风中欢快起舞。疏疏的枝，浅浅的黄，淡淡的绿芽儿悄悄绽放。明丽的黄中绿意如一带绿烟漂浮在河床之上，亦如绿云笼着清凉凉的河水，如轻纱，似薄雾，缥缈而来，姗姗而去。青绿绿的河水，淌过大大小小的卵石，偶尔激荡起粼粼的波纹，安安静静地流淌着。两岸，悠悠青山相对，两行烟柳掩映，柳下野芳吐艳，枝上鸟语啁啾，流泉叮咚，声若琴鸣，山明水秀，姿态妩媚。

打听了好几个当地人，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小河的名字。我百度了留坝地图，意外地发现这河竟是沮水。难道沮水发源于营盘附近的紫柏山麓？

上百度查“沮水”，它的的确确发源于紫柏山南麓黄花坪，西南流入勉县张家河，最终至勉县沮水新铺坝注入汉水。沮水全长130千米，为汉江上游流量最大、源头最远之支流。历史上称其汉水古北源。

我遇见的无疑是汉江三源之一的北源——沮水，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沮水源头，山岭逶迤盘亘，森林万亩，苍翠清幽，林海莽莽。沿途河网密布，所过之处多为深山老林，气候清寒，人烟稀少，平坝窄逼，营盘川道应该是流域内比较开阔的平坝。

抬眼望去，沮水两岸的山崖上，白的野李、野樱桃，粉的野杏、野山桃开得正盛，正应验了古人“人间四月芳菲尽”的意境。当汉中平原繁花尽谢、山川披绿时，这里山花正茂，柔柳笼烟，山野之春才刚刚开始。

深吸一口扑面而来的清香，山野草木淡淡的清韵沁入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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