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成就新“药链”，本报记者暗访药贩交易———一瓶药的非法回收之旅

作者：郭吉刚

□本报记者 郭吉刚

每年临近年关，非法药品回收活动便愈发猖獗。过去几年间，药贩一直通过医院蹲点、贴小广告、套现医保卡等方式，在大街小巷流窜收药，与食药监部门玩着“猫鼠游戏”，如今这一现象却有了新的变化。

记者连日暗访得知，为了躲避监管部门的检查，目前药贩逐渐“转战”网络收药，并将其作为“销货”主要场所，各种不正规网上药店更为“黑药”销售推波助澜。药品回收从线下发展到线上，形成一条新的利益产业链。

1

药品来源

一是来自家庭闲置药物，

二是利用医保卡刷出来的药，

三是来自医药代理等特殊途径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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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打广告

药贩通过网络发布收药、售药广告，明目张胆地标注着联系电话、联系人。

3

现场交易

药贩与卖药人约定地点取药，自称新药基本都卖不上半价，一盒药他们只能挣一两块钱。

4

交给中间商

中间商负责把收购来的药整理、分类、贮藏。

5

发给收药公司

将药品二次包装、加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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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入市场

发往全国一些缺医少药的郊区、农村医疗机构，另一部分通过网络销售。

转战网络

网上打广告谈买卖，偏爱慢性病药

早些年，济南医院附近、街头巷尾经常摆放着“收药”的硬纸板，如今，药贩明目张胆收药的情景已经很少看到。为了躲避监管部门的检查，药贩除了依旧在电线杆、墙上张贴小广告外，更多地通过网络发布收药、售药广告，网络俨然已成为非法药品回收的新“战场”。记者在网上输入“济南收药”的词条，出现23万多条结果，网页上不仅有收购药品的种类，而且明目张胆地标注着联系电话、联系人。

记者拨打其中一位药贩联系人的电话，对方直言不讳：“一般常用药我们都收，但普通感冒药不收，包装破损大的也不要了。生产日期最好是2013年的，快过期的药卖不上价，过期的现在大多也不收了。”记者通过多次跟药贩们接触，发现相较于普通药品，药贩更偏爱抗肿瘤药(如多吉美、希罗达)等高价药或者治疗高血压(如拜新同、天麻杜仲胶囊)、糖尿病(如拜唐苹、糖适平)等慢性病药，一方面由于这些药需长期服用、需求量大，另一方面不少药属于进口药，药贩利润空间大。虽然药贩在网上做起生意，但仍显得相当谨慎，当记者问及如何交易时，他们表示要上门服务，看到药品时再具体定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暗访交易

夫妻“搭档”取药，事前放哨事后“开溜”

12月4日，记者伪装成一个卖药者，频繁与药贩正面接触，以便弄清药品回收的整个过程。记者事先准备了几盒治疗皮肤病的“帕夫林”，随后拨打了一名药贩的电话。记者谎称该药生产日期是2013年，一名操着东北口音的女药贩表示可以按23元每盒收购，仅为正常售价的4折多。该女子称，现在不少常用药价格下调，收购价就得跟着跳水，新药基本都卖不上半价，一盒药他们只能挣一两块钱。随后她与记者约定，第二天到民生大街北头的站牌附近取药。

5日11：00左右，记者到达见面地点后，却始终不见女药贩露面。记者拨打女药贩电话，对方表示随后就到。就在记者拿药准备离开时，一名骑着无牌摩托车的男子突然闯到记者面前。“是你打电话卖药不？把药给我就行了。”该男子同样操着东北口音，自称是女药贩的丈夫。该男子接过记者给的药，仔细查看后发现生产日期为2012年，显得很不高兴，表示去年的药不值钱。正当记者跟药贩讨价还价时，突然一名女子从站牌附近走了过来，原来该女子就是那名女药贩，一直躲在附近暗中观察周围一切。该女子了解情况后，不耐烦地表示“12块钱一盒，不卖就拿回去”。

当记者询问收来药后咋处理时，男药贩表示，“上面有医药公司收这个，多了也不能跟你说。”随后，男药贩从包里拿出70元钱扔给记者，两人骑上摩托车后向北离去。当记者骑车紧跟其后打算跟踪药贩到其住处时，他们似乎有所察觉，甩掉了记者。

内幕揭露

3大来源支撑收药市场，药贩构建3级“金字塔”

药贩收购的药品从何而来？又通过什么途径销售出去？记者连日采访多个药贩，他们大都表示“都是正规医保用药和居民家用药”，但相关细节一概不透露。为了弄清这个地下药品回收网络，记者经从事医药销售工作的熟人介绍，联系上一名曾从事过药品回收生意的男子臧某。臧某今年三十多岁，曾当过几年“药贩子”，后来还干过“中间商”，成家后才放弃这个“见不得光”的行业。

臧某介绍说，药贩的药品主要来自三个方面，一是来自家庭闲置药物，这些药物一般数量比较少，而且大都属于旧药；二是利用医保卡刷出来的药，有些经常年积累医保卡余额非常多的单位职工，药贩会陪同他们去药店大量购特价药，再按照7—8折回收，最终实现医保卡套现。还有一些市民则通过医保报销或公费医疗方式从医院开出药后，转手再卖给药贩，这些人多是一些患有慢性病的中老年人，而利用医保刷药也成为药品回收的主要来源。三是来自一些特殊途径的药，比如从医药代理或相熟药店拿药，部分药品如果销量不佳，仓库留有大量库存，医药代理或药店为了减少自己的损失，也会把即将到期的药品低价卖给药贩。“药贩收药后会先给中间商，再由他们发给高层收药公司。”谈起药品整个回收流程时，臧某表示，药品回收大体分3个等级，等级越高挣得也就越多。四五年前，臧某在济南当过一段时间药贩子，当时药品回收行业很猖獗。臧某收上药后，每隔三四天汇总一次把药交给“中间商”，按药品零售价格不同，一盒药能挣几块到几十块不等。后来，臧某还跟朋友合伙当过中间商，中间商负责把收购来的药整理、分类、贮藏，囤够一定数量后，每隔一两个月便集中发货给高层收药公司，再由他们负责统一销售。臧某表示，高层收药公司具体怎么销货就不清楚了，但他们都有固定的销售网点，给网点批发价远低于正规进货价，这样根本不愁药卖不出去。“收药行业也不是随便就能进的，一般都是单线联系，没有熟人介绍很难建立联系。”臧某坦言。

流向何处

网络售药为新手段，郊区农村成“重灾区”

药品通过非法途径层层回收后，最终又将如何销售？济南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稽查支队负责人王先生表示，因为正规的医疗机构、药店有严格进货渠道，食药监部门监管处罚力度也比较大，回收来的药品基本不会选择在这些地方销货，在济南地区也没有发现这种情况。根据他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药品回收后会经过伪装然后通过物流发往外地。外地的收药公司将药品二次包装、加工后，一部分发往全国一些缺医少药的郊区、农村医疗机构，以及一些无证经营的黑药房、黑诊所，另一部分则通过网络进行大量销售。

相关新闻济南市食药监局谈整治药贩举措：

多部门联动追查网络药品回收

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稽查支队负责人王先生表示，药品是特殊商品，易受温度、光照、湿度影响，有些药品即便没有超过保质期，但在非法流通过程中储存不当，会导致药品变质或失效，有的则会出现严重的毒副作用。药品回收还会扰乱医药市场正常经营秩序，而且给医保基金带来损失。“只有获得药品经营许可证才能从正规渠道购进药品销售，此外任何个人都没有私自经营药品的权利。”王先生表示，尽管按目前法律规定私自倒卖药品可按非法经营罪处罚，但街头药贩流动性很强，往往难以抓到证据，即使能够发现交易行为，也会因涉案金额太小难以处罚，只能批评教育或者没收药品。而且，药贩跟上线通常选择单线联系，大的犯罪团伙难以展开深入调查。

对此，王先生也表示，网络给回收药品带来极大方便，信息海量发布、联络隐蔽简单，往往全国范围流窜作案，追查生产、销售源头更加困难。今后，济南市食药监局将加强多部门联动，针对网络药品回收销售进行屏蔽追查，对网上药店实行有效监督，加大打击力度。 (记者郭吉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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