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
蝈蝈死了,那晚它衰弱的叫声让我梦见满山萧瑟、草木金黄,深秋的早晨像一个葬礼,这应验了我的预感,蝈蝈静卧成一块墨玉,只是那双油绿的羽翅不再琴瑟拨动、擦亮午夜的月光,但深邃的眼瞳似乎还醒着,俯向这自然之眼,我能看到远方那片苍郁的群峰与柏林,这让我想起它的来处,那个秋日的高山野坡、断崖落日和送我蝈蝈的栗总。
此山名锦屏,于章丘南部文祖镇,山下有村三德范。记得早先与友人清津多次游赏过章丘的白云湖,风吹芦荻,碧荷连天,他的故乡就在湖畔的一个村庄。印象中章丘多湿地平原,少见古岳名山,锦屏山算是章丘之巅了,但距锦屏山不远的百脉泉边,确有一座无形的世界高山令人仰止,此乃蜚声中外的词人李清照,我早年留学得知,在西方汉学家眼里,李清照已超越了我们倍加推崇的李白、杜甫、白居易,被奉为东方意境的纯美诗歌大师,我曾怀着崇敬与好奇之心拜谒过大师故里,欲探求这般巨匠何以出现如此僻远之隅,但想想这世上又有多少旷世文豪一生远离喧嚣而僻居边城小镇,这也就不足为奇。后来我走访章丘多地,深感这方土地文化悠远、人杰地灵,却恪守着不显山露水之淡泊,且草莽间民风淳厚,喜爱诗词歌赋,省会很多文人墨客都是章丘人氏,这种来自泥土滋养的浪漫情怀不免令我心生向往。相对济南,章丘虽算不上远方,却自有别处之静雅,而锦屏山独具他山之美。我想起昆德拉的《生活在别处》,尤其身处我们这个狂奔的时代,失重的生命充满焦虑与饥渴,而别处承载了灵魂永恒的故乡与守望。
作为泰山余脉的锦屏山,其实是浓墨重彩的泰岳滑向黄河平原的一抹写意,在造物跌宕起伏的辞章中,宛若一首小令,远远望去,在泰山这座帝国大殿的映照下,横亘的锦屏山恰似一道美丽的画屏。它没有远史注载与古刻碑记,只有一清代落第之士,遁破红尘在此隐居修行,名韩阳成,此人虽身藏荒野,但志向高远,后建泰山行宫与碧霞元君祠,锦屏山也曾一度辉耀四方、道场兴旺,信众云集,可随时光流逝,空寂的道观还掩映在那棵古老的银杏树下,道士的墓碑隐匿在林间,而锦屏山最终归于大道自然。
今年一个晴朗的秋日,应栗总之邀,与剧作家曲直、学者清津、文化厅的包兄同游锦屏山。锦屏山我来过三次,前两次是春天,遗憾的是我只流连在前山,没有登顶。车开到锦屏山门坊,然后沿石砌山道拾级而上,满山松林逶迤而幽寂,花香野气迎面拂来,站在山脊扶枝远眺,山下村落烟火渺渺,恍惚间顿生远世之感。而环望四周群峰,才发现这锦屏之山果然名不虚传,山廓奇秀,在每一处山道的拐点,不同的美景会蓦然呈现,就如灵光一闪,这暗合了东方对于登高望远的审视美感,那天我们一路谈古论今、答诗对词,栗总的司机肩背中午的酒菜,背影就像锦屏山旧日的樵夫,不觉间就登上锦屏山顶。秋天的山巅高爽而空阔,罡风吹伏野草,而两排合抱的古柏奇绝挺立,虬枝劲桠直指苍穹,颇有天问之震撼,锦屏山顶就像一个偌大的天然布景的露天剧场,曲直兄按捺不住激情放歌,悠悠的信天游在山谷间回荡。
自山顶绕过一丛丛浓密的灌木,就来到幽静的后山,眼前豁然出现一片辽阔的山坡,与前山的峻峭不同,后山柔和而舒缓,放眼望去,坡上整齐的果林,几陇篱笆菜地,伫立的山楂树挂满相思的绯红,就似云上的田园,我看到山坳里那棵传说中高大的古银杏,在秋阳下飘动着金色的叶片,碧霞道观的檐脊仿佛也镀上一层亮色。
而正对道观,一条荒野小路把我们引向更远处的秘境,那片山梁上的高山草甸,像一条空中栈道直通断崖,远方群峦叠嶂,坡下幽谷浩瀚。午后,秋阳暖洋洋的,我们仰面躺在草坡,聆听满山的蝈蝈唱着离歌,这情景后来时常入梦,栗总正悄悄走向那歌声的来处,表情就像潜回童年的不速之客,然后双手合抱逮住蝈蝈,此种方式我从未见过,令人称叹。这蝈蝈被我带回家中,在阳台上唱了一个秋天,尤在月光皎洁的晚上,它鼓动的双翅就像一团银色的火苗,这个深秋的早晨,火苗寂灭了,季节完成了荣枯的转换。
我去过很多高山,每次背着行囊进山的路上,总有种经年还乡之感,林深云绕之处永远是生命的老家,而相比那些碑匾耀目、名人涂鸦之山,我更向往野山,纯净超然、一尘不染,就像锦屏山,没有历史的枷锁,没有古碑的重负,一座自然之山,在我生活的别处,在名山古岳之外,涣散着他山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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