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行车王国”到“自行车坟场”城市自行车出行比例已下降到10%左右成为“小众”交通工具

□本报记者潘庆照

实习生于付天骄

湖南高校的"自行车坟场"。（资料照片）

济南居民小区里废弃的自行车不在少数。 (潘庆照 摄)

上世纪80年代的"自行车王国"（资料照片）

路权丧失、未修和存放不便等问题，让城市自行车出行比例连年下降。（张源源 摄）

济南市景区设立的公共自行车。（资料图片）

上世纪八十年代，天安门前奔涌的自行车洪流为世人惊叹。“自行车王国”由此得名。

2014年以来，四川、湖南、山东等众多高校的废弃自行车超千辆、如同“坟场”一般，“自行车坟场”成为热词。

从“自行车王国”到“自行车坟场”，短短30年间，是什么让自行车的地位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实，不仅是在高校，“自行车坟场”在诸多城市的企事业单位和居民小区也或大或小地存在。

数据显示，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今，城市自行车

的出行比例已由60%多下降到了10%左右，而且还在以年均2%-5%的速度下降。

“自行车坟场”势或难阻。

“自行车坟场”现象

今年52岁的赵焕海，怎么也没想到伴随了他们这一代人30多年的自行车如今上千辆地废弃、堆积如山。

2014年5月至今，仅半年多的时间里，四川大学3000多辆自行车被遗弃、湖南中南大学上千辆废弃自行车堆积如山、苏州大学校园现“自行车坟场”、山东聊城大学废弃自行车超过千辆……诸多的新闻报道让“自行车坟场”集中爆现，并成为网络热词。

孙雯雯也没想到废弃自行车竟已至“坟场”的地步。作为山东师范大学2005级的毕业生，她说，大学校园自行车废弃现象其实由来已久。尤其在长清大学城，由于校园区域相对比较大，大部分在校生都会有一辆自行车。周围的同学包括她本人在内，买自行车的时候一般都不会买新的，而只是花上100来块钱买辆二手车，“骑着能代步，丢了不心疼。”

这样，等到大四毕业时，虽然自行车还凑合着能骑，但想卖的话已经卖不上价或干脆没人收了，所以都是直接扔在学校了事。

今年1月27日，山东省政协委员、山东建筑大学教授邓相超在接受采访时坦言，“自行车坟场”现象在山东乃至全国各高校都存在，山东建筑大学每次在毕业生离校时，都会有数百辆自行车被遗弃。

连日来，记者走访驻济各大高校发现，大规模的“自行车坟场”虽未出现，但零散分布的遭弃自行车数量的确不小。

不少大学的宿管人员称，对于遭弃的自行车，张贴或口头下发认领通知几乎是他们共同的应对措施，无人认领也只得择地安置。眼见着很多自行车失去了返修价值、变成了废铁。

邓相超认为，高校出现“自行车坟场”现象，一方面是因为生活富裕了，自行车不再是学生的“奢侈品”，受学生重视的程度越来越低；另一方面是因为学生的节约意识淡薄，他们不知道应该节约社会资源；第三方面是学校在管理方面存在疏漏。

1月28日，就在邓相超接受采访后的第二天，“自行车坟场”在南京油坊桥地铁站再次曝出，对“自行车坟场”的关注已从高校蔓延而出。

30年“从天上到地下”

赵焕海有些回不过味来的是，30多年以前，很多人为了买到一辆自行车可谓千辛万苦，为搞到一张自行车票，一般在单位需要排上几年时间才能轮到，怎么现在就弃之如草芥了？

粗略计算可见，作为30多年前的家庭“三大件”之一，当时买一辆自行车需要花上100多元，这笔钱在每月36元的工资里已是不小的开销，几乎占到了居民年收入的25%。现在，即便按照2013年济南在岗职工月均工资3873元、一辆自行车1000元来计算，购买自行车的开 销才占到了居民年收入的2%左右。

赵焕海说，30年前，自行车买来后，人们会用心、尽心地天天擦洗、保养。每周还要大保养，即使挤占掉仅有一天休息日中的半天，也是在所不惜，所花的精力一点也不比现在保养私家车少。

如今，赵焕海的自行车放在小区的车棚里已有小半年，形同遗弃，“卖了不舍得，留着占地方。”起初，他还脏了擦一下，倒了扶一下，现在直接不管不顾了。

像赵焕海这样闲置甚至直接遗弃了自行车的市民不在少数。记者走访舜玉小区、棋盘小区、王官庄小区等发现，不少废弃的自行车被安置在一起，为电动车等腾了地方。这些“僵尸自行车”大都动辄十余辆，很多都“缺胳膊少腿”。在不少企事业单位的自行车库，记者也发现了类似情况。

从遭弃自行车的零散分布，或许看不出30年间自行车地位翻天覆的变化。但有统计显示，截至2012年，济南人出行约有10%选择骑自行车，而在2000年这一比例还在30%左右。目前，据粗略统计，济南的自行车出行比例已降至10%以下，在6%左右。

来自山东省自行车电动车行业协会的数据也显示，从2002年开始，山东省自行车的产量和销量急剧下滑。2009年，山东省自行车的生产总量只有60万辆。而近几年，济南的自行车年销量平均只有10万辆。

济南不是个例，北京和深圳等一线城市的数据更为明显。上世纪80年代中期，北京市的自行车出行比例超过60%。截至2014年，北京自行车的出行率已降至12.1%。而在2013年，这个比例还在15%左右。深圳市的该比例则从1995年的30%下降到了2014年的4%左右。

早在2009年，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总经济师李秉仁就表示，我国城市居民自行车出行比例迅速下降，其中，自行车出行比例正以年均2%—5%的比例下降。

自行车已不折不扣地退缩为“小众”交通工具。

回归自行车挺难

“自行车坟场”的集中爆现，正是在严重雾霾污染等的背景下，政府对“绿色出行”号召的发力之时。

在“绿色出行，节能减排”的治污良药中，自行车又扮演起至关重要的角色，再次被推到前台。

根据《济南市空气污染控制规划》显示，汽车排放的氮氧化物占济南氮氧化物总排放量的56.4%，一氧化碳占93.9%。汽车尾气污染已成为济南主要的空气污染源，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给济南大气环境质量带来较大压力。

但就如“病来如山倒”一样，重骑起已遭弃置的自行车也如抽丝一般。

采访中记者发现，自行车作为我国传统的交通工具，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大部分济南人都以自行车为代步方式，以有一辆自行车而自豪。而现在的济南人大都以有辆大排量的私家车为个人经济实力和幸福感的象征，不愿意再骑起自行车，没有私家车就宁愿去挤公交车。

“说到底，主动尝试低碳生活，还是一个公民意识的问题，急不得。刚刚离开自行车、进人汽车社会的人们，让他们重新拾起自行车，选择环保的生活方式，还需要时间。”山东大学社会学系教授王忠武说。

其实，半年前的每个工作日，赵焕海都骑自行车穿过一条连通舜玉路和济大路的无名路，再沿济大路向西骑行500米左右，转乘K157路公交车去上班。但因为自行车道被挤占、安全不能保证，他的1公里左右的骑行距离，每天都上演“人车大战”的惊心动魄。

2013年，通过12345热线反馈等多方式、多渠道的调查显示，济南人对步行与自行车交通环境“最不满意”，满意度不足三成。

采访中，除像赵焕海一样吐槽路权丧失以外，不少市民还反映了自行车存车不方便、被盗很难追回、维修点不好找等问题。

有说法称，一座城市相对合理的交通出行方式比例应确保自行车和步行出行的目标值在65%以上，目前，济南及国内绝大部分城市相差甚远。

看起来有些背道而驰的现实是，不少原来骑自行车出行的市民正改为开私家车出行。2013年10月，来自济南市综合交通调查成果的数据显示，从2004年至2013年间，济南居民机动化出行比例由30%上升至43%，其中小汽车出行比例增加幅度最大，翻了两番。而2014年济南新增机动车再创了新高，达22万余辆。

另外，电动车的兴起也抢占了自行车的“半壁江山”。

“自行车坟场”后遗症

相比于接二连三曝出的“自行车坟场”，近20年来，中国的自行车减少了3700万辆的数据更为直观。而截至2013年底，中国的自行车社会保有量还有3.7亿辆。

遭闲置或遗弃的自行车如何处理？这成为了考验城市管理智慧的新课题。

对于高校的“自行车坟场”，邓相超建议，学校的后勤部门可以成立专门的机构，按照市场价代收遭弃自行车，统一进行处理。“还可以用的，就维修一下低价转卖（或者无偿）给其他学生使用；不能用的由学校统一送到废品收购站。”

目前，由于很多自行车并不确定是“有主”还是“无主”，所以学校在处理起来十分被动。

邓相超说，正因如此，学校方面才要有所担当，将自行车的管理形成一种长效机制，趁学生们还在校时，就制定他们所用自行车的处理方案。

网上流传的一份《废弃自行车回收利用问卷调查》显示，七成学生愿意将闲置车辆交给学校，也有七成学生支持回收利用。

有报道称，四川大学和聊城大学等高校已开始行动，2014年9月，四川大学将300辆学生遗弃或捐赠的废旧自行车进行改装，变成供学生免费使用的公益自行车。山东聊城大学则计划由校方集中变卖无主“僵尸车”，得来的钱会购买新的自行车，免费提供给贫困新生使用。

学校的“自行车坟场”由学校担当的话，企事业单位和居民小区的类似难题则难以同理推论。“张贴了好几次通知，但无人认领，不知道怎么处理好，只能堆着”，不少单位和居民小区的物业管理人员均表示，对于无主“僵尸车”无权处置。

记者采访发现，废旧非机动车管理究竟归属哪个部门、如何处理，目前还是城市管理中的一个盲点。

同样尴尬的还有济南公共自行车的推广试行，从2009年开始，济南作为试点城市即开始推广公共自行车项目，但此后的进展却一波三折，直至今日仍是少人问津。

结合“自行车坟场”的爆现，山东省政协委员于毅建议，政府应当组织和鼓励居民将闲置的自行车进行无偿捐赠或者是低价转让，以节约公共自行车的生产成本。

《济南市交通运输“十二五”发展规划》也曾指出，“十二五”期间，济南将加强步行、自行车等慢行系统建设，建设公共自行车租赁点2000处，配备公共自行车50000辆。

“自行车坟场”和公共自行车能否形成交集、一举两得地解决难题还有待考证。眼下，赵焕海倒愿意把闲置的自行车捐献出来，但不知道该捐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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