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归”高管的铁路人生——记济南客运段高铁列车员王凯

他毕业于英国曼彻斯特大学，是名校“海归”；他还曾是一名消防兵，当过烟台地区119指挥中心的调度班长；他曾任姚晨代言的国内知名生活信息服务网站济南地区副总，年薪20余万元……这个拥有如此光鲜的履历标签的人名叫王凯，他现如今的身份，是济南铁路局济南客运段一名普通的列车员。

一边是高高在上的公司高管，一边是默默无闻的铁路职工，再挑剔的求职者恐怕也会选择前者。王凯却主动关闭了让自己成为商界精英的通道，选择铁路列车员作为人生的新方向。这个1988年出生的济南小伙子，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矛盾纠结体”

“乘务员，补票！”

“好嘞，请稍等。”

2015年1月9日，，这一天离“小年”还有两天，春运客流量每天直线上升。济南开往南昌的G61次高铁列车上，王凯在各个车厢中来回穿梭，忙不迭地为各站上车的旅客补票。

身形略显瘦弱，整洁的铁路制服，脖子上挂个小包，手里拿个补票器……在他的身上很难看到知名网络公司高管的影子，很难想象他曾经直接负责运作两个团购网站，很难想象他曾是近八十名业务员口中的“头儿”。

2008年，从英国曼彻斯特大学商科毕业的王凯回到家乡济南。“世界上最好的商学院是军营。”这是王凯留学时便信奉的圭臬，在看完一部名为《士兵突击》的电视剧后，他选择进入公安消防烟台支队，成为一名消防员。

2010年12月，王凯光荣退伍回到济南。这时候，他的第一份工作“空降”而来。专业对口、名校毕业加上“海归”经历，让他被当时国内最大生活信息服务网站北京高层亲自挑中，受命担任公司济南地区业务副总监，年薪20多万元。

没有底层工作经验，直接担任公司高管，王凯在感激命运垂青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身上背负的巨大压力。从此，他全部的时间与精力都用在了公司业务上。

早上7点出门，晚上11点回家，王凯的时间在开会、做计划、做培训等事情上机械地重复着。他坦言，只有早上开完会后的1个小时，他才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他会骑上摩托车，到公司附近的济南市图书馆看书，“那会儿总感觉自己知识不够用”。

高度紧张的工作让王凯把仅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了睡觉上。他渴望有时间谈一场恋爱，可他知道这种状态没有可能。在当年一次国外同学聚会上，他第一次反思起了自己的职业。

“大家都在互相问找没找对象，有没有结婚的计划”，王凯说，他突然发现自己继续这样的工作，未来能够“一目了然”。

他把那段时期的自己形容为“矛盾纠结体”：既有事业成功的喜悦，又有对未来人生的担忧。他担心，自己永远无法触及人生的平衡点。

他决心做出改变，最终选择了离开。■■■“把腰弯下”

对于退伍人员，国家有分配安置工作的政策。2012年3月，离职后的王凯参加了铁路系统的考试，不出意外，成绩名列前茅。

摆在王凯面前工作岗位工种有很多，济南站、火车司机、线路工还有机械师都可以，最终他选择了济南铁路局济南客运段，成为一名列车员。

王凯说，自己的母亲曾是一名列车长，跑过北京、威海等线路。此外，促成他选择列车员的因素还包括“可以去很多地方，见各种各样的人”。

刚开始，王凯被分配到既有线路做保洁员。他去了一打听，保洁班组平均年龄43岁，跟他一起“搭档”的李师傅已经快50岁了，他的儿子也比王凯大半年。

“心凉了半截。”尽管做好了思想准备，可新岗位带来的心理冲击，还是让王凯花了足足3个月时间去适应。刚开始在车厢内扫地的时候，当着满车厢旅客，他的声调很冰冷，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如今，他已经可以很熟练地清洗普通列车上的卫生间了，而在此之前，他对家务活的经历还是“never”(从没有)。

“把腰弯下”，王凯说，这是列车员工作带给他的不一样的人生课。他慢慢发现，弯下腰，能更好地看清脚下的路。

一次列车行驶到济宁站，人很多，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上车时拿了好多行李，很吃力，王凯上前帮他把行李放到架子上，老太太很感激地告诉他，下车时要好好谢谢他。王凯当时并未在意。车到菏泽站停车时老太太下车，她迈着碎步，转了好几个车厢，终于找到了王凯，紧握他的手一直到列车开车。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王凯说，他至今记得老太太那种感激的眼神，万没想到自己的举手之劳，换来了如此丰厚的精神回报，这让他的内心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自信的“任性”

“你知道高铁最难建的是什么吗？”王凯问记者。

“应该是机车头吧，速度全靠它了”，记者回答。

“我觉得应该是轨道，车头造起来很快，可是线路建起来却很慢”，王凯望着窗外，房屋、村庄、小河在300公里时速下飞快闪烁。

他不愿自己说出那家他曾经供职的公司名称，记者只知道那家网站姚晨曾经骑着一头小毛驴代言过。他担心北京高层对他“耿耿于怀”，因为他走后，“公司很长时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替代我”。

在很多人看来，辞去高管的职位，是把钱往门外推。王凯坦言，他现在的收入的确远远比不上在网站，有人说他“任性”，他一笑了之。

“很多人曾经羡慕我有那么好的一个起点，感觉我早晚会‘功成名就\’。”王凯说，可他定义的成功不仅要事业成功，人生还要圆满，“心灵上要有满足，有感动。”

现在，王凯已经在列车员的岗位上工作快两年了，他说他很喜欢这份工作。他尤其喜欢济南客运段高速动车队所取的“泉韵”二字，“泉韵”品牌已经被认定为山东省服务质量名牌，“大家对待旅客的感情就像咱济南的泉水一样，润物细无声，又缓缓流入心田，很舒服，很受用。”

成为列车员后，王凯有了更多的业余时间，他可以按照自己的计划学日语，还能抽出时间看书，接下来，还要找女朋友谈场恋爱。“我已经有目标了。”他自信地说。

（本报记者 张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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