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大海：换一种方式告别

海上的鲜花寄托着家人对逝者的思念□本报记者 徐敏

海葬船驶向碧波荡漾的大海，逝者亲人的眼泪被海风吹走，和大海融为一体；哀伤被海鸥衔走，化为啼声盘旋海上。随着装饰有淡绿色印花的降解罐垂入海底，逝者骨灰在鲜花陪伴下回归自然。

庄严的海葬仪式背后，都会有一个家庭不为人知的悲欢离合。清明前夕，记者走近殡葬行业，了解海葬背后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故事一我们离世后谁来陪伴我们的儿子

初春温暖明亮的阳光照射进坐南朝北的市殡仪馆安放科的大厅，这里静置着数百个逝者的骨灰，不少橱窗前别着黄色或者白色的菊花，几分庄严几分静谧。前来祭祀逝去亲人的人们，起初最多的情绪是伤离别，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剩下平静的缅怀，久而久之甚至变成了例行的程序祭奠亲人。

然而，只有一类亲属，对亲人逝去的这个门槛永远过不去，那就是失去孩子的父母。

“将来我和他妈妈走了，孩子怎么办。”在给因病去世的儿子办理海葬手续时，市民赵先生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两年前，他的独生子在年仅23岁时因病去世。孩子去世那一天成了他们人生的分水岭，曾经有多么快乐和充满希望，今后就有多么漫长和无尽头。正如杨绛在《我们仨》中所记叙的，一旦三个人中折损了哪一个，回首过往，便是一路离情。

不管是传统节日如清明节、中秋节，或者是家人的生日、儿子的生日，“还有平常的日子，想儿子了，就来看看。”给其提供过多次服务的安放科工作人员说，每次来了均是同样的要求：找个安静点的房间，和儿子说说话。用这样的方式和孩子见面，成了老两口的一种心理寄托。

红尘越热闹，失独者内心越是凄凉；接触的人越多，失独者的眼神越是绝望。就在这样的生活重复了两年之后，赵先生夫妻俩看到了关于海葬的信息。与其让年轻的儿子自己躺在冰冷的橱窗里，不如把他送到浩瀚的大海，这样，只要是有海的地方，或许就能感到些许的慰藉和温情。故事二海葬老夫妻世间再无牵挂他们的人

安放科副科长张凤莲给记者讲述了这样一个令人感慨的海葬故事。去年济南市殡仪馆接受第二批海葬报名时，接到了一个特殊的电话，称要给自己过世的姐姐、姐夫报名，让他们魂归大海。就在给其办理手续时短暂的交流过程中，张凤莲逐渐理出了故事的开头：数年前，几名略有花白头发，稍显年纪的妇人将一名刚刚过世的老人骨灰寄存在殡仪馆；不足百日之后，还是这几名妇人，又将另一名老人的骨灰送来，称她是前一名逝者的妻子。

前后三四年的接触，张凤莲逐渐串起了令人唏嘘的故事脉络：十年前，一场交通事故让这对老夫妻失去了唯一的爱女。十年后，丈夫又因病离世。或许是对早已去世女儿的思念有增无减，或许是生命中唯一慰藉和依靠的丈夫也忽然离开，仅仅过了不足百日，妻子也在郁郁中平静离世。

如果没有了后人，即便是入土为安却也无人凭吊，恐怕是死者身后更大的凄凉。于是，在2014年4月20日一辆济南开往青岛的动车上，几名老人亲手将姐姐、姐夫的骨灰带到海边，让这对在世间再无牵挂的夫妻，随着浩瀚的大海回到了生命最初起源的地方。故事三将来带着老伴返回她出生的地方

3月底的济南，草长莺飞，城里郊外都蔓延着浓郁的万物生长的气息。在距离市区五公里左右的玉函山公墓，风水旷野纸钱飞，古墓垒垒春草绿。山脚下有一块并不起眼的“海葬纪念碑”，上面镌刻着从2013年以来济南参与海葬的人员名单。偌大的纪念碑上略显空旷。记者了解到，征得海葬人员的家属同意后，会把海葬者的名字刻上去。这样即使骨灰沉落大海，家属也有一个可以凭吊的地方，在人世间，海葬者还有这样一缕真实的存在。

在纪念碑旁边，记者遇到了前来凭吊已故老伴、七十有余的老人付先生。“我的老伴是青岛人，后来她跟我回济南成家立业，结婚生子。”老人给记者回忆起半个多世纪以前的事情，满脸充满了初识妻子时的幸福感。不过，四五十年来，繁琐而忙碌的生活让她没有多少时日再回老家，后半生回青岛的日子屈指可数。

儿孙满堂、准备安享晚年的时候，老伴却在七年前因病去世。“她是青岛人，自然想魂归故里，可是孩子们不同意，说家人都在济南，不能将母亲一个人安置在青岛。”老人说。不过从去年来扫墓看到了这块海葬纪念碑后，他萌生了待自己百年之后，和老伴一起回青岛海葬的想法。这样“既满足了老伴生前的愿望，又减轻了孩子们的负担。”

对于儿女是否会同意这样的安排，老人有一句话让记者印象深刻：“其实，孝不孝，关键在于长辈在世时是否好好赡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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