谆谆教诲益终生

□于洪德

父亲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他既没有文化,也没有在外闯荡打拼的经历,可父亲是个出了名的大好人,在老家刘地官庄及邻近村子有着极好的口碑。

父亲下庄户地一辈子,是典型的“老黄牛”。生产队时期工分不论、力气不惜,干什么活儿队长都放心。看炉烤烟好像是父亲最拿手的活儿,从单干到生产队,父亲年年看烟炉,节骨眼上整宿不睡觉是常事,加上烟熏火燎,每年秋后总要大病一场,但父亲从无半句怨言。终年劳作,最丰厚的回报就是年年被评为五好社员。上光荣榜、领奖状,虽然没有什么奖金,但父亲很满足。多年下来,父亲的奖状挂满了北屋里面的整个后墙。

父亲不识字,也没当过“官儿”,就连生产队队长、副队长也没干过,可让子女读书受教育,父母观念相当一致。母亲说过“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上学读书”的话,父亲也意识到自己没文化,再不能让孩子们也没文化。他经常说:“钱财是身外之物,念上书才是自己的。”高中毕业后,我曾回家务过几年农,那时偶尔会有消极情绪,父亲鼓励我,“干啥指望啥,卖啥吆喝啥”,庄户地里只要肯下力气就是好样的。后来我渐渐适应了农村的生活环境。上世纪七十年代,国家恢复高考,父亲坚持要我参加考试。当时考上学就意味着端上了“铁饭碗”,在老家周围几个村子,每年考出去的没有几个,我正是在父亲的关心体贴下,于1979年考上了淄博师范。

1981年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临淄区公安分局,成了一名人民警察。这是让村里人尊敬和羡慕的职业,父亲说过一句话令我至今难忘:“马大骡大值钱,人大了不值钱……”他用直白而又朴实的言语告诉我,要谦虚谨慎、低调做人。此后我干过派出所长、副局长,一路走来,父亲的教诲也一路相伴。在很多人眼里我手中已经慢慢有了些权力,每次见父亲,他都一再告诫我,“办事儿不能向一家误一家,那是伤天害理的”“在外要团结人,千万别耍英雄”。还反复讲述前清光绪二十四年翰林、南马坊同姓族人于疏枚高傲自大、目中无人吃亏的事……

在农村,且不说庄里乡亲,就是七大姑八大姨那些亲戚家里,难免会遭遇一些打架斗殴之类的事,可父亲从来没有因这种事找过我。倒是有些涉及到亲戚朋友的事情,父亲知道后会嘱咐我,“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偏向。”可每逢庄里乡亲遇到困难,父亲总是用各种方式去帮助解决。他说,“穷时帮一口,强过富时帮一斗。”

知恩图报,乐善好施与勤劳节俭,同是我国劳动人民传统美德,这在父亲身上有着集中的体现。父亲念念不忘1960年要饭时住过的南流水老房东,生前一再叮嘱我们去看看,遗憾的是一直没有去成。直到后来,我同沂源县公安局的同志见到了当时老房东的儿子,并留下了现金和一些其他生活用品,算是了却了父亲生前的一份心愿。

父亲一生与世无争,讲究忍让。“退一步天空海阔,让三分心平气和”“知足者常乐”“能忍心自安”……没有读过书的父亲,不知从哪里学到了这些格言,用来谆谆教诲我们。

根据工作需要和组织安排,1993年6月我被调往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后来又进了市局领导班子。在被任命为市局副局长不久,有一天父亲从济南小妹家回淄博,专程到我办公室坐了一会儿。那次他跟我说:“不管官做得多大,一定要秉公办事”“昧良心的事咱不能做。”由于工作性质使然,有时忙起来,就没个白黑,好长时间都顾不上回家看望父母。每次给家里打电话,父亲总是说:“你在外头要好好工作,别挂念家里。”而只要听说我要回家,父亲必定是早早地站在村口那里等着我。1994年,有段时间我忙得实在抽不出身回家,打电话让老父亲到张店来,想陪他老人家说说话,尽尽孝道。可没料到正巧发了案子,我一连几天靠在专案组。父亲来了却没见上儿子的面,自己一个人又悄悄乘公交车赶了回去……

更没想到的是,1995年农历五月初十,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直到现在,我一想到没有更多的时间陪老人,没有更多的去尽一个做儿子的孝道,心里总有几分内疚。我想说的是,感谢父亲为儿女们做出了榜样,感谢父亲那些对我来说受益终身的谆谆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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