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爹娘的金婚

○小淞

丙申年七月初六，是我爹娘的金婚之日。

爹虚龄七十一岁，属狗的。娘七十二岁，属鸡的。五十年前的农历七月初六，是他们结婚的日子。那是年，正是文革的初级阶段，全国大闹革命的一段非常时期。我对那个年代非常陌生，也非常好奇，后来我曾经问过爹娘，那时候是否真的那么动乱，回答说那个时候感觉很正常，批斗的只是地富反坏右。说那个时候虽然穷一些，吃的不好，穿的不好，但生活感觉很快乐，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还说，那个时候，村里人生活水平都差不多。

说起来，我爹的命并不好。他十五岁失去父亲，二十一岁失去母亲。这个岁数我是按照虚岁来说的，因为我爹的生日小，腊月初十的生日，如果按照周岁计算，他就是十三岁失去父亲，十九岁失去母亲。

在我很小的时候，经常有邻居的老人对我谈起我爷爷奶奶的故事。他们说，我爷爷非常勤快，种着很多地，家里每年都要收获很多的粮食和棉花。还说，我奶奶很美丽很干净，不穿戴整齐绝不出门，总是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奶奶也很勤快，在家出豆腐、织布。爷爷奶奶有四女一子五个孩子，虽然家里人多，但是由于他们的勤劳，属于殷实家庭。爷爷去世后，奶奶带着儿女，延续着富裕的生活，粮囤里有吃不完的粮食，箱子里有奶奶织的许多布匹，——据说那是为我爹结婚准备的。

奶奶去世的时候，爹和娘早已经订婚，我娘作为未过门的媳妇也来给婆婆送行。按照我老家文祖的的风俗习惯，全庄给逝者送殡都要送到文祖大街的南头一个叫做“南郭外”的地方。文祖是一个近万人的大村，南郭外离着我的家很远，起码有一里路的距离。送丧的队伍走得又慢，从出门到回家，这段时间至少有半小时。这就给没有人性的贼留出了足够的时间，等到送丧的队伍回来，家里早就被洗劫一空，所有的粮食、布匹踪迹皆无，就连床上的被褥、锅碗瓢盆也没给留下一个。说起来，这样的贼是惨无人性的，这是灭门的罪恶。这对于我爹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我爹有三个姐姐一个妹妹，那时他的三个姐姐都已经结婚，只有一个小他三岁的妹妹。当年的七月初六，在我姥姥的帮助下，爹就把我娘娶进了家门。从此，他们从白手起家开始，从家徒四壁起步，开始了相濡以沫。家中除了新婚的爹娘，还有我的小姑。按照虚岁，小姑那年只有十八岁，我爹二十一岁，我娘最大也只有二十二岁。这样说起来，其实当时家中是三个孩子。又过了几年，小姑也远远地嫁到东北去了。家中只有爹和娘相依为命。那时候虽然说日子都不好过，都穷，但是爹和娘却特别穷。因为不管怎么说，破家值万贯，一个家庭中的东西若论价值可能不多，但是如果家中啥也没有要去添置，那可就值钱了。而爹娘就在这一无所有中开始了他们艰难的日子，用吃了上顿没下顿来形容，是最确切不过的。他们只好依靠东家借西家凑来勉强度日，等到年底分了余粮再去还账。一步赶不上就步步赶不上，爹娘就在这借借还还中度日。不管日子怎么困难，他们都是互相搀扶着，一步一个脚印地行进。

到了年春天，我正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爹和娘请来了工匠和亲友，推倒了原来住了多少年的黑屋子，盖起了四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再到年，在我读高中的时候，我家又划了新地基，盖起了全新的房子。因为娘一直身体不好，家中一直靠爹一人打拼挣钱，供养全家四口人的衣食住行，供养着我和姐姐读书。我们小的时候，娘拖着羸弱的身子给我们做衣服做饭，还要下地干活。所以说能够走到今天，爹和娘真的是千辛万苦。苦尽甘来，如今他们是幸福的。我和姐姐早就分别成家立业。姐姐家在济南，姐姐和姐夫都上着班，外甥女翀儿大学毕业后，已经开始上班。我和妻子都有相对固定的工作，儿子读高三了，很快就要迎来高考。岁月蹉跎，爹娘经历了太多太多，度过金婚本属不易，尤其令我们感到欣慰的是，年过七十的爹娘都身体健康。尤其娘，年轻的时候常年多病，如今反而硬朗了。

其实，我们是提前一天给父母庆贺金婚的。因为初六那天是星期一，我和姐姐请假都不方便，这样我们就提前一天。正好是暑假，我的儿子在家，妻也特意休班。遗憾的是，姐夫和外甥女翀儿因为上班赶不回来。我们从饭店定了饭菜，买了水果，一起在家吃了一顿饭。虽然饭菜不是很丰盛，但要的是一种心情，一种晚辈对父辈的真情祝福。祝福爹娘在以后的岁月中平安健康，心情愉快！

那天正是立秋，上午一直下着毛毛细雨。午饭后，天虽然没有放晴，但雨却停了。于是商量着去爬山。我们六口人，一起驱车驶往文祖东边的深山，一路上游山玩水，看瀑布滚滚，听泉水潺潺，登秀丽青山，赏名胜古迹……我偶尔回头，看到爹娘的脸上，满含着幸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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