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家叫停春晚

□赵峰

这个年过得极为不同寻常，五味杂陈！

国人过年情结重，泰山也自愧不如。一进腊月，早就心猿意马，临近小年尚未还家，更魂不守舍。纵有万里关山阻隔，只要听得一声放假令，八仙过海，浩浩荡荡登上回家路。比非洲大草原的角马迁徙还要壮观，角马目的单纯，仅为新水源和草场。人到底为啥，一句话还真说不清，回家有一千个理由，个个充分。积攒的钱可以随便花，积攒的好心情也可以随意释放，好像也不全是。

小家不是家，老家是家，父母在的地那才是家！团聚，让四季轮回的最后这个节点，浩大而悲壮。

春节是个笼罩着极度快乐的节，干多少活都不觉得累。平时倒了油瓶都不扶的懒人，也破例好指使。煮完一年到头难得一见的肉，再不厌其烦地一锅接一锅蒸干粮，脸上全是笑意。写春联、贴春联全是在放肆玩笑中完成。走亲访友更不用说，见面说不完的话，双方的亲人要问候一个遍，临了还得加上只有血缘才会有的嘱托。

牛鬼蛇神，还有秽气，被大场面吓得不敢照面。再不行，还有震天响的锣鼓、鞭炮伺候。处处都是“好”的舞台，“坏”一点市场也没有，连个旮旯也不给留。

过了几十个春节，尽管心情淡了些，但似乎还未尽兴。特别是近几年，我家有了自己的春晚，以京剧主打的春晚。家庭春晚干净，不用交钱就能上，更不用看导演和主持的脸子，也没有厚此薄彼的不公待遇。想抢眼就多表现，要做看客就老实坐着，光鼓掌就行。最后，更不用为奖而打得满地鸡毛。

我家有个爱好戏曲的氛围，特别是京剧。好的群众基础，还烘托出一专业演员来，我二弟家侄女在一家京剧院唱青衣，她唱得还蛮是那么回事。有次在历山剧院看她跟杨少鹏同台演出，饰演一小角色，台下居然有了不少“好”！有这等水准在家唱大轴，想差能差哪去？

爱好戏曲我是“始作俑者”，受我的“牵连”，儿子这个不折不扣的现代派，居然能来一段架子花“自幼儿蒙嫂娘训教抚养”。当然，他早早地叛逃了这阵营，成了一点不含糊的“杰伦”铁杆粉丝。爱人夫唱妇随，开始跟着跑，后一头扎进“程”海，九牛不回。她和名家孟广禄同台，唱过《锁麟囊》名段“一霎时”。二弟和弟媳家有演员，自然近朱者赤。他唱须生，样板戏、传统戏都能来几段，尤其崇周信芳。

三弟家小侄女，多才多艺，不用推举，当仁不让的主持。和二弟家侄子，俨然一金童玉女组合，一人一本书，卷起来就是话筒。“开锣”节目没法抢，肯定是孩子们的。等他们折腾累了，我们才能跟着来，先后“导演”说了不算。侄女上过不少这班那班，流行歌唱得不错，还能弹钢琴。儿子的“周杰伦”完整，连那套嘟噜蚂包也不省略。三弟媳毕业于幼师，唱自然不在话下。我的保留节目是《霸王别姬》，和除了这个啥也不会似的。

三弟不善此道，却从不缺席，好赖也应付几句。反正没人笑话，不用怕唱砸了，这里没人喊倒好儿！更没人褒贬。乐，是主题，咋来，都有掌声。

老母亲看着开心，一家人其乐融融。自打父亲离开我们之后，母亲能健康快乐，是我们最大心愿。看自家节目，正经八百的电视春晚往往都给忽略了。不知是欣赏水平高了，还是央视导演一直在打滑梯。这道年夜大餐早已“今非昔比”，看与不看无关紧要了。自己演，自己看，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三十那天跑回去，此时各地疫情散漫出的气息，让心情有了几分压抑。晚间心情更是沉重，吃着满桌菜，嘴里也没有味道，电视有一眼没一眼地看。孩子们似乎也懂得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提议哪怕是点谁唱支歌啥的，气氛非同往常。大家逐一端酒祝福母亲，然后再去关注三弟家刚出满月的小侄儿。这个春节的中心，集中在一老一少。

平阴与济南一箭之地，本隶属济南，这些年早就改变了慢腾腾的节奏，反应敏捷起来。县里初一布置完防控，初二从县城已经不能再进村庄。我赶了个大早，顺便看一眼房广伍老宅，好在他倾倒的老宅已是空村。房广伍那个小山村，村口已设置了障碍，一张桌子上放着红袖标、小旗啥的。不能逗留，匆匆上了高速往回赶。

回到济南，一切全变了，管控措施一次次地升级，一副全民皆兵的样子。法定假期一延再延，我意识到了它的严重性。山东厚道，济南仁义之乡，面对同胞有难，在保障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不事声张地告诉武汉，要啥给啥。泉城，暖城，温城！

随后有了不少坏消息从武汉传来，感到了生命的弱不禁风，还有丝儿恐慌和无助。那么多意想不到的灾难，都需要我们面对。在那些自我感觉静好的日子里，我们在忙，在为了一个个物欲的目的奔波、劳碌。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一下，如何面对出其不意？如何和自然相处？获取一点成就容易狂妄自大、忘乎所以。自不量力往往让人脑满肠肥，愚且盲。舍本求末，挖空心思赚点蝇头小利，不应该是人唯一追求吧！

灾难能启迪我们洗心革面，学会谦卑，敬畏自然，善待生命吗？

坏消息不少，吹哨人李文亮医生走了，还有不少医护人员相继离世，还有更多的无名百姓，这都使我的内心再添悲凉。好消息更多，全国不断有更多专业人赶赴武汉，还有源源不断的物资供应，武汉不孤单。济南新确诊病例不再增长，患者相继出院的消息都在鼓舞着我。我所居住的市中，各个小区路口二十四小时值守，让人觉得这冠状病毒少了几分可怕。

春节、元宵节，连带着喜上加喜的节日和民俗，还有二月二，都是同样的冷清。春节的快乐全让疫情给没收了，生生地夺了去。我会记住2020年春节，这个我们取消了阖家春晚的春节。我希望未来所有的日子，不需要提防，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朋友般相互问候、握手，还有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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