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欢青
站在一汪辽阔的水边,看风吹皱一池春水,心里觉得很美。
是在卧虎山水库边。想起来得有好长时间没到这儿来了。大学刚毕业那会儿,我们没车,一帮人想着到南山玩,其中一人借了一辆皮卡,一车青春,浩浩荡荡去了。就在水库北岸找了一家名叫“小白杨”的农家乐。“小白杨”有个两层平台,凭栏远眺,水域壮阔,一览无余,顿时有股“荡胸生层云”的感觉。那一日春风浩荡,某君言,如此美景怎可辜负,且让我们作诗一首。某君于是口占一句:啊,风吹乱了我的发。另某君亦口占一句:啊,风吹乱了我的发,也吹乱了我的心。一伙人笑作一团,笑声水珠一样洒到水面,弹跃不已。
俄而,土菜上矣,啤酒来矣,“饮如长鲸渴赴海,诗成放笔千觞空”。诗确乎没成,酒一定喝爽。
后来我们纷纷结婚生子,“小白杨”不见了,我们又在水库南岸找了一家,没有两层平台,却也能一览水色,孩子们还能下到水边去玩。
再后来我们去得越来越少。想起来,我都有一两年没去了。变化确实挺大。水边全部围上了铁丝网,西头大坝上也是如此,再也无法坐到大坝底下去吹吹风,瞎聊天了。所有的水边农家乐全都不见了,偶见几家也是退到了绕水库马路的外侧。终于找到了一个没有铁丝网的缺口,下到水边,不知道哪儿来的菜叶子,一大片漂挤到水边。走几步看到一根枯木,孤独倔强立在水中。
此情此景,依然很美。只是美中带着一丝遗憾。
然后是在仲宫某个村里的别墅。三层小楼,前有花园,后有菜地。花园中牡丹盛开,花丛中蜜蜂流连;菜地里韭菜青青,杏子结满树枝。阳光温暖,铺洒下来,木廊下闲翻一书,听后山上鸟鸣啾啾。信步走走,想起来王维句“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果然也在菜园北侧、桃树林中遇到一老农,不过老人黑着脸,没聊两句就走了。
小时候在农村,家门前就是菜地,菜地前一条小溪,小溪前连绵群山。开始做饭了妈妈才拿把镰刀到菜地去割菜,一会儿拿菜进门,一定会说一句:“菜的魂灵还在地里呢。”这样炒出来的菜就一定鲜美可口。特别是打完霜之后的青菜,割下来洗净、入锅、清炒,吃起来有一股特别清新的香甜。有一年过完年回济南,我们就割了一篮子青菜带回济南,急急忙忙入锅炒了,菜一入口,真是奇了怪了,那一股特别的山野香甜消失了。
有时候想想觉得挺荒诞的,我们努力上学、工作,把日子填得忙忙碌碌,为的就是住进了一个水泥方盒子里,吃着没有山野清香的青菜吗?可是回到村里又是多么不现实,水稻也不会种,青菜也弄不利索,即便这些你都重新学会了,你有勇气带着全家人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有勇气承受村里人看你时异样的眼神吗?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或许永远也解决不了。我们那么羡慕古人琴棋书画的生活,古人不也常常矛盾于出仕和归隐之间么,就是孟浩然这样写出过“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的田园诗人,不也用《望洞庭湖赠张丞相》向张九龄推荐自己么。陆游的自荐信写得更为露骨,不过等到因为被人指摘“燕饮颓放”而罢官,陆游索性“拜赐头衔号放翁”:你不是说我“燕饮颓放”吗?我还从此就叫“放翁”了。
八十三岁时陆游写《放翁自赞》,寥寥数语,卓立纸上,令人神往——“进无以显于时,退不能隐于酒,事刀笔不如小吏,把锄犁不如健妇。或问陈子何取而肖其像?曰:是翁也,腹容王导辈数百,胸吞云梦者八九也。”
老家连绵群山中也有一个浩渺的水库,我爸年轻时参与过这个庞大的修水库工程,附近村子所有劳动力全部上阵,老人也要去做饭帮忙。热火朝天,是血汗垒起来的大坝。这个水库离陆游的老家也不远。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如今悠游水库边,我们不能忘记父辈的血汗。如今感伤城市生活与乡村田园的不可得兼,也该想想放翁辈,无论身在何处,得意失意,都能写下“谁能养气塞天地,吐出自足成虹霓”这样的句子。
南山一日寻春光。有一日的阳光,就该让这一日阳光的温度留在心里。不管怎么样,时时自问、自励,都是对生命最好的激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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