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酒”喝出八个“神仙”

□ 本报记者 张依盟

画上这是哪位大咖？您诗好、文好、字好，酒量更好。这次喝高了，骑在马上醉眼朦胧，摇摇晃晃，还能吟出“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千古传唱吗？您这位浙江有史记载的第一位状元、深得唐玄宗赏识的礼部侍郎，其实这次醉酒是从马上掉到井里，并在井底呼呼大睡，然而明代大画家张翀给您留了情面，没画您“醉卧井底君莫笑”的窘态，却在画的右上角，借用老杜的诗句“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给您露了底。是醉卧井底不好画吗？还是醉摇马背更有美感？您说呢，贺知章大诗人。

这是中国文化史上一次珠联璧合的诗画“绝对儿”，又是一次跨越历史时空的诗人和画家的对话：唐朝诗圣杜甫作诗八首，吟咏了首都长安八位才华横溢、豪放豁达的杜康之徒；900年后，明代画家张翀，将诗中八位酒仙的醉态，生动地画进了八幅条屏里。这八幅条屏（上图），纸本，淡设色，每条长128厘米，宽60厘米。现收藏于济南市博物馆。让我们继续看画屏。

第二幅画的这位“大少”，您有失身份了啊。您本是唐睿宗李旦之孙，受封为汝阳郡王，长得俊秀端正，文诗俱佳，箭也射得极好，不仅是典型的高富帅，更是个文武全才，虽然与前边那位贺知章诗人是诗酒之交，可怎么也喝成了这样？别忘了，张翀大画家画您的这次醉酒，您本是去朝拜皇帝，而且在朝拜前已经喝了三斗酒，却又路遇酒曲车，馋得流出了口水……在画面右上方，张画家又借用老杜的诗句给您留存：“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曲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俺只想弱弱地问一句，李琎王爷，您这次觐见皇帝，后事如何？

第三幅画的这位大人，您口口声声说豪饮是为了“避贤”，我看也有点借酒浇愁的意思。您，李适之先生，其实我挺理解您的：您是大唐恒山王李承乾之孙，本是皇亲贵胄，却一步步从基层干起，开元年间任通州刺史，以强干见称，最终成为天宝年间的左丞相；不幸的是，您这位中国历史上不太有名的丞相，却遇到了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奸臣李林甫，终被他陷害，被贬为宜春太守。自从罢相后，您杯不离手，每日与好友会饮，还赋诗作记：“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为问门前客，今朝几个来？”张画家笔下的您，正在伏案构思诗或文章，然而手里竟然擎着酒杯。画面右上方题了老杜诗句：“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长鲸能吸百川之水，您每天花费万钱买酒，可见您的酒量之大啊。

第四幅画的这位诗人兼名士啊，您其实也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您，崔宗之先生，滑州（今河南滑县）人，本就世袭齐国公，自身做官也很努力，官至侍御史。可“御史本色是诗人”，您有诗才，长得潇洒俊美，常与大诗人李白诗酒唱和。张画家笔下的您，正表现了您诗人的一面：高举酒杯，仰头傲视青天，俊美身姿如玉树临风一般。画面左上方杜甫的诗句，更是直接道出了这一点：“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让人“羡慕嫉妒恨”哪。

第五幅画上的这位蓝田名士，您少年时便文采飞扬，当过崇文馆学士、吏部侍郎，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啊。连皇帝下的旨意都多由您来定稿润色，那可谓是春风得意。您，苏晋大人，是个大诗人，也真真是个“矛盾”的人。喜欢礼佛参禅，还不忘喝大酒，当真是潇洒极了。张画家笔下的您便是身穿僧衣，闭目打坐，不知道您到底是在念佛还是走神。说您“矛盾”还真“矛盾”，在念佛的时候竟还想着那杯中之物，您说，是更向往弥勒还是更爱杜康呢。老杜可是看透了您，画面左上方为您题了诗句：“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第六幅画上的人物可是家喻户晓，您作的《蜀道难》可是让贺知章都大吃一惊，不愧是太白金星降临人间。“雄奇豪放、浪漫飘逸、清新脱俗”，说的就是您的诗句，老杜果然偏爱您，用“落笔惊风雨，诗成泣鬼神”表达对您的思念，这是什么神仙友谊。您，诗仙李白，供职于翰林院，但仅仅一年您就辞官，真是埋没了您一腔报国热情，还是豪放不羁、纵情山水、诗情画意的生活与您更相配啊。虽然您职场失意，但是也不能“一日须倾三百杯”的纵酒啊，喝到酩酊大醉，连皇帝召见的旨意都不理了。张画家用了很多笔墨画出了您不畏权贵、恃才傲物的伟大形象，着实让人佩服。画面右上角有杜甫的诗句：“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酒虽好喝却不要贪杯啊。

第七幅画上的这位长史可不得了，您诗做得好，草书写的那更是一绝，无人能及。您，张旭，可是独一无二的“草圣”，大醉之后豪迈之气尽显，竟在众人面前脱帽露头，奋笔疾书的样子当真让人钦佩。张画家看透了一切，画出了您狂放不羁、傲世独立的性格，杜甫的诗句也说明了这一点：“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最后一幅画上的这位名士满腹经纶、学识渊博，不爱说话，就爱喝酒。您喝高了之后，也不口吃了，竟然口若悬河，对答如流，这酒果真奇妙！焦遂先生，张画家对您可甚是偏爱，画中的您与世无争又高谈阔论，瞧，您的真知灼见可吸引了很多目光。画面上方有老杜的诗句：“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这组《饮中八仙图》画屏，画面没有过多的背景渲染，只有各色人等。以人物的大小来区分身份的高低，这也是封建社会时期惯用的表示身份贵贱的绘画模式。画面人物形态各异，线条流畅准确、刚柔相济，用笔干净利落，展示了大唐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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