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翻阅这本书时,只把它当作一本普通的人物传记,去分析手法、琢磨人物,而忽略这本书最想要传达的一种精神,那便是诗人的“归乡”情结。
“归乡”情结是这本《辛弃疾:剑胆诗心北国魂》隐藏的主线,作者在书中这样写道——
辛弃疾后半生一直期盼着归乡,或者率兵杀回,或者奏凯而归,再或者衣锦还乡。但是有一种结果,他可能从来都没想到过,那就是再也回不去。
如果带着这样一种意识,去重读这本人物传记,感受大不相同,就连辛弃疾率军英勇杀敌的场面也渐渐悲壮起来,带上了一种凄婉的“乡愁”。
“辛弃疾骑着那匹黑色战马,冲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手里舞动着一杆铁枪,威风凛凛,豪气十足。只见他带着一队骑兵从敌军被截开的断裂处猛烈冲击敌军队伍,来回奔突,将金兵队列打得如落花流水,一时鬼哭狼嚎。”
杀父之仇、侵国之恨,全都抛洒在这沙场之上。此时的辛弃疾或许从来都没有想到,即使他赢了这一场场的战役,南宋的失地也难收复。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一年,辛弃疾只有21岁。
书中对他的形象有这样一段描述:“21岁的辛弃疾个头高挑,面部骨骼棱角分明,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眉宇间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腰间挂着那把棠溪龙泉剑,骑在那匹高大的黑色战马上,显得威风凛凛,气宇不凡。”
意气风发的少年带着豪情万丈回到家乡,辛家军的大旗虽一路迎风招展,但这支队伍的首领辛弃疾还是个卑躬谦逊之人,见得耿京大帅更是虚心求教,将身心全部投放在挽救南宋命运之上,这样的家国情怀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所少有的。
作者为了让辛弃疾英勇杀敌、智谋双全的形象更加立体化,在书中运用了多处较为宏大的战争场面描写,胶西海战这一部分更是可圈可点。
“这时,只见道道火光,划过天空,纷纷落上金军船帆,那些油帆布遇火即燃,片刻之际,金军的几百艘战舰很快陷入无边的火海。金国水兵被烧得纷纷跳海,淹死不计其数。一些幸免火箭攻击的敌舰,仍想负隅顽抗,宋军战船相继突入敌阵,好几艘铁甲快船冲入敌船队中间,直奔金兵的主帅楼船进攻。临近敌船时,南宋水兵纵身一跃跳上敌方甲板,与金军短兵相接,展开激烈的白刃战,通过面对面的战斗大量杀伤敌人。”
读完这段文字,整个画面慢慢浮现在眼前,金国与南宋的水军、当时最先进的火器,一时间充斥了脑海,我也看见,一个从火光中走出的少年,那便是这场战役里的辛弃疾。
年轻的辛弃疾一定想不到,这次经由他直接指挥的海战后来还被外国人收录到了《影响人类最重大的100次战役》一书中。纵然辛弃疾一众人有他们的深谋远略,也抵不过命运对他们开的玩笑。历史有时候就像是一个很会开玩笑的老人。会用同样的方式让金朝的皇帝退位,也会用同样的方式让南宋陷入困境。
义端叛变、耿京被害对辛弃疾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即使之后的辛弃疾又赢得了奇袭万人敌营这场大战,他仍是带着遗憾南下,离开家乡,浮游在宦海之间,从此“归乡”便成了他后半生的心结。
在鲁迅先生的小说中也有一种“归乡”模式,与辛弃疾的际遇不谋而合。在小说《故乡》中,文中的“我”便是“归乡”的主人公,离开家乡,然后归来,之后又离去。对于辛弃疾来说,也是如此,父亲去世之后,跟随在金朝为官的爷爷在外地历练生活,成年之后,又回到家乡领导起义,之后又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离开家乡到远方去生活、去战斗……
离去,归来,又离去,这就是诗人的“归乡”。
从古至今,无数诗人写了数不清的思乡诗。最经典最直白的莫过于李白那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也有哀婉之中带着凄切的纳兰性德那句“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但辛弃疾的思乡却是童趣与玩味的“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这首《清平乐·村居》创作之年未能确考。著名历史学家邓广铭在《稼轩词编年笺注》中将之归入“带湖之什”,以为当作于寓居带湖最初之三数年内,这几年,辛弃疾虽有郁郁不得志之情,但也乐得自在,在这里,他找到了“家乡”的感觉。
在这本传记中,作者用这样一句话来形容辛弃疾与带湖的关系——有时候一个人和一个地方的相遇,应该和缘分有关。
“辛弃疾从1175年开始在赣州做江西提点刑狱起,有机会路过上饶,一下子就被这里的山水给迷住了。丰林秀竹、青山碧水和滔滔流淌的宽阔信江,都深深吸引着他的心。后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辛弃疾便让辛忠替他在带湖边物色了一块地,在这里修房盖屋,准备将来可以告老还乡,就到这里安度晚年。现在房子已经盖好,他的身心一下就有了着落。”
常年漂泊在外,难得有一个地方如此像家乡,对于辛弃疾来说,这也可以算作是归宿。这里的乡音如家乡的一般亲切,也有童年的茅屋和青青草地,一切正如梦里的家乡的模样。
来此之前,辛弃疾更是作了一首《沁园春》来表达归隐的决心:
三径初成,鹤怨猿惊,稼轩未来。甚云山自许,平生意气,衣冠人笑,抵死尘埃。意倦须还,身闲贵早,岂为莼羹鲈脍哉。秋江上,看惊弦雁避,骇浪船回。
东冈更葺茅斋。好都把轩窗临水开。要小舟行钓,先应种柳,疏篱护竹,莫碍观梅。秋菊堪餐,春兰可佩,留待先生手自栽。沉吟久,怕君恩未许,此意徘徊。
词章题称“带湖新居将成”,所说乃有关进退大计。即其于未退之时,已经为自己营造新居——带湖庄园,安排退路,而新居将成,却未有退意,即尚未归来。
可能这时的辛弃疾已然想到,生前不能回到那个生养他的济南,纵然宦海浮沉、国家兴亡的退路有千万条,归乡之路却没有一条。
然而,辛弃疾的归隐之途也没有那么顺利,搬入带湖不久,这里就遭遇了大火,灵魂家园变成一片狼藉,好在他又拥有了飘泉,这个名字里带“泉”的地方,似乎更像济南。
这个地方他也是去了又回,当朝的皇帝想起他,他便离开做两天官,做完了官又回来,一次两次地循环,安定又漂泊中辛弃疾度过了他的晚年。
“最后,他看见了济南。看见了华山、千佛山,看见了趵突泉、大明湖,看见遥墙镇的四风闸村,村头的那口老井还静静地等在蓝天下面。”
读到这儿,我忽然想起辛弃疾曾写过的一首送别词中的一句:“画图恰似归家梦,千里河山寸许长。”
人生的最后一刻,他许是也为自己画了一幅寸许长的河山图,那上边有他的家乡济南,有南宋的都城开封,有他喜欢的泉水、荷花,更有一条他归家的路。
这条归乡之“路”,辛弃疾没有走完,但是《辛弃疾:剑胆诗心北国魂》的作者带着他无数的读者走完了。
(杜一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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