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街传来的“吆喝声”

点击查看原图点击查看原图■本报记者宋娜

相比于城市嘈杂的喧闹声，大街小巷传出的吆喝总会带给人们很多温暖的回忆……有时它们像一首流传于坊间的小调，浑厚朴实中传递着城市的温度，有时它们像一页浓缩的纪录片，抑扬顿挫间讲述着人间冷暖……

“奶奶，你听，卖热豆腐的奶奶来了……”

“来了，这么多年了，这吆喝声还是这么的浑厚……”

……

翰林街上，奶奶牵着孙女的手，正等着买热豆腐。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吆喝声……

奶奶今年60多岁，半个多世纪之前曾和孙女一样在霍家街小学上学，在接送孙女的路上，她总爱讲起以前的故事。10岁的孙女喜欢吃热豆腐，一边听故事，一边眺望着远处流动的小吃摊……“热豆腐，卖热豆腐了……”在熟悉的“吆喝声”中，奶奶和小女孩就这样带着期盼和回忆一次次从翰林街上走过。

吆喝声里的记忆

在翰林街上曾出了一位翰林名叫杨士聪，这条不足10米的小街就是因此得名。所谓“非进士不入翰林”，杨士聪是明崇祯时期的翰林院检讨，也算是科举考试中的人尖子了。然而，在科举考试中出类拔萃的他，在仕途上却命运多舛，当时的崇祯王朝蒸蒸日下，他亲身经历和目睹了甲申之变。大顺军攻城之后，街头传言大顺军在京师奸淫妇女，一夜三百七十多位妇女相继死去，惨不忍言。杨世聪的妻子和女儿为了不受玷污，选择了自杀，杨世聪也被大顺军俘获。'“道路续新鬼，亲属累死别；贫民无棺敛，委弃空痛结；横尸陈道衢，端为鸟鸢设。”杨士聪曾写下诗篇，记录当时兵荒马乱、瘟疫流行时代的真实写照。

……“热豆腐，热豆腐嘞……”阵阵吆喝声中，翰林街的历史沧桑都已沉淀在这些浑厚的声音之中。“奶奶你在想什么？卖热豆腐的奶奶已经到了前面的路口。”孙女拽着奶奶的手往前走。“奶奶刚才回忆起小时候说书先生在这条街上讲过的一段历史……想起这条街上一位翰林的故事……”奶奶一边走着一边讲道，记忆跟随着这条街、这些吆喝声慢慢展开。

……

奶奶从小在铁塔寺一带的小巷子里长大。60多年里，她辗转奔波了四个不同的地方，在济宁做过富家小姐，在农村种过地，在豫剧团里唱过豫剧，在服装厂做过衣服……而她的记忆里，翰林街始终都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地方，最难忘的港湾。“奶奶小时候总爱迷路，是翰林街的吆喝声让奶奶找到了方向……这条街上传来的‘吆喝声\’让奶奶想起很多温暖的过往……沉淀着奶奶童年的记忆和憧憬……”

奶奶上小学的时候，就被市里的豫剧团选中了。当时喜欢唱戏的奶奶乐坏了，憧憬着站在戏台上给百姓唱戏的那一天。然而，五六十年代的人们还延续着封建时代的思想，对唱戏有着很大的偏见，奶奶的家人强烈反对奶奶去学豫剧。奶奶当时三天没吃没喝，梦空了，心也空了。“当时我心里有气，经常放了学不回家，在翰林街上转悠来转悠去，有一次遇见了一位卖热豆腐的阿姨，她那有些京剧味的吆喝声深深吸引着我。不仅如此，她还经常边盛豆腐，边唱戏，引来了很多观众……”或许是她的乐观、豁达感染着奶奶，奶奶自此以后也开心了起来……那一声吆喝就成了她心里最宝贵、最温暖的声音。“热豆腐嘞……”小女孩突然俏皮地叫了一声，奶奶抚摸着孙女的头，会心地笑了。

翰林路上的“音容笑貌”

“缸贴!”

“豆腐脑了……”

“菜盒、糁汤嘞……

“吃烧饼了”

“热豆腐了”

……

相比起词儿，这些吆喝声更加动听。它们曾经是生意人的广告：流动的水果摊、烤红薯，还有驼背的磨剪子艺人……这些若隐若现的吆喝声曾经是济宁生活的一部分，它们是老济宁的“缩影”，沉淀济宁人记忆的温度。

“奶奶从小总爱听着这些吆喝声出来卖好吃的，好玩的……一分钟前还是卖糖的，当他们的叫卖声渐弱，卖糕点的又来了，然后就是卖泥娃娃的……很热闹！”奶奶讲道。

吆喝声里的翰林街总是让奶奶流连忘返，十几岁的奶奶喜欢放了学跟街坊邻里们学手工。然而，“天有不测风云”，1964年，在奶奶上五年级的时候，家里出现了变故，全家去了泗水农村。这条街、这些吆喝声就这样离开了奶奶。“走的那一天，我迟迟不肯离去，哭着喊着要留在这里……”

这一别，就是半个世纪。

姊妹六个的奶奶在家里排行老大，作为父母的第一个孩子，而且聪明伶俐，在家很受父母的宠爱。咋一到农村，奶奶什么都不会干。而当时的弟弟妹妹又很小，大的8岁，小的二岁，父母的身体又不好，她只有挑起这个担子。奶奶在相亲们的帮助下，学干农活，拉大粪，摞煎饼，这一干就是五六年。

后来，奶奶的普通话说的好，被大队调去做了广播员，再后来奶奶考上了县里的豫剧团，圆了儿时的梦

……

奶奶就是这样被生活追着赶着走过来的。“当时没有想到在农村还能圆了儿时的梦，但在那时候唱戏已经不再是我的期待，能回一趟翰林街，是我朝思暮想的愿望。”奶奶的眼里充溢着泪水。8年前，奶奶儿子在济宁安了家，她回到了济宁，重新回到了魂牵梦绕的地方。如今，奶奶的弟弟妹妹也都相继回到了济宁，闲暇之时，他们总会聚在一起聊聊过往。“这么多年了，翰林街的变化很大……但依旧保留着老济宁的味道……”奶奶讲道。

牌坊下的对话

“奶奶，今天老师讲了翰林街的历史，翰林街明清时代居住过一位翰林，名叫杨士聪，这条街也是因此而得名。在杨翰林住宅的后面有个水坑，那里是翰林坑，翰林坑边的街道叫翰林坑涯街，原来这里还有个翰林园，也就是现在我们的学校了。”小女孩兴奋地讲道。“是啊，多少年过去了，这里的故事还在讲着……这里的吆喝声还能听到……”奶奶感慨道。

多少年的风风雨雨，牌坊见证了翰林街的变迁，也见证了翰林街一带百姓的冷暖人生。这个宽８米、高７米的全石仿木结构牌坊，是清朝乾隆年间为王怀远之妻孙氏敕建的“节孝坊”。它在很多老济宁人的心里，是一个“坐标”。

而牌坊对于奶奶来说，也是一个记忆的天堂，一片静心之地。每一次遇到难解的问题或者心情烦躁的时候，她都会在这里呆上一会。“小时候，我的姥爷经常带着几个孩子来这里讲故事，一讲就是一个下午。也就是从这里我了解了很多翰林街以及老济宁的故事。”奶奶讲道。“当时最感染我的就是长辈们讲的那场发生在上世纪四十年代轰动全城的爱情血案……”奶奶继续讲道。

奶奶牵着小女孩的手，走出了翰林街，她的步伐有些缓慢，似乎还在留恋着什么……寻觅着什么……在这里她曾留下爽朗的笑声，美妙的歌声，优秀的成绩，还有遗憾的叹息……在这里她学会了乐观、豁达，学会了倾听和思考。“曾经奶奶在牌坊下迷路了，坐了几个钟头，被邻院的阿姨带回了家。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奶奶会写了慈孝兼完这四个字……。”奶奶一边述说，一边看着牌坊上的四个庄严的大字。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曾经的小姑娘，如今变成了60多岁的老太太，站在牌坊下，她似乎有着说不完的故事，讲不尽的心事。眼前孙女已经到了当年她在翰林街上奔跑的年龄，她的眼里有了新的期待和憧憬。而这些在她10岁的孙女眼中，也渐渐成了翰林街历史与现实的重要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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